做自己喜爱的事情·读《费曼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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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蒙洛迪诺《费曼的彩虹》一书有感
加州理工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的私立大学,创建于1891年。虽然规模不大,却是全球顶尖的大学之一。加州理工学院的校友、教授及研究人员中,共有38位校友或教授获得39次诺贝尔奖(包括其他研究人员总人数达73人)、4位获得菲尔兹奖(相当于数学界的诺贝尔奖)、6位获得图灵奖(相当于计算机界的诺贝尔奖),号称每一千名毕业生中就有1人获奖,被誉为世界大学诺贝尔奖得主密度之冠。
在上世纪50至80年代,加州理工学院因拥有两名称得上当时最伟大的理论粒子物理学家所在的学校而闻名:盖尔曼和费曼。本书的作者伦纳德·蒙洛迪诺1981年博士毕业那一年,因为一篇探讨“无限维的量子理论”的物理学论文,被加州理工学院聘为教员,他的办公室与盖尔曼、费曼的办公室在同一层。于是,一段发人深省的故事开始了……
认准方向
刚到加州理工报到,当时的系主任就找蒙洛迪诺进行了一次入职谈话。在介绍了学校在科学研究各领域辉煌的历史之后,系主任说,只要你愿意,可以选择教书,也可以选择不教书,大多数博士后没有这样的自主权。只要你想做,利用自己的时间设计帆船都可以!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我们给予你这种自由,因为我们认为你是精英中的佼佼者,我们有信心,只要拥有自由,你必定会成大事。
能够得到领导的认可和鼓励,应该倍受鼓舞,但蒙洛迪诺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在这个大咖云集的校园里,你必须要做出点什么来,让大家认可你,你才能站得住脚。在刚到加州理工的头两个月里,他经常瞪着期刊看上半天,却找不到任何灵感,去参加学校里的专家组织的研讨会,却总是打瞌睡。为了麻痹自己,他下班之后就和朋友混在一起喝酒、吸大麻、看电影、彻夜狂欢。他开始怀疑曾经的成绩只是运气,自己的创造力已经枯竭。
蒙洛迪诺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兴趣所在的。他对学术研究的兴趣不大,但对写作充满了激情。问题是,他的头上顶着的是天才青年物理学家的巨大光环,周围的人寄予了他很大的期望,他根本都不敢叩响写作之门。有一次,他读大学时期的指导教授到加州理工来,当蒙洛迪诺鼓足勇气向教授透露自己尝试着写点东西的时候,就被教授狠狠地批了一顿。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费曼。尽管当时费曼身患癌症,尽可能地推掉很多身外事,但对蒙洛迪诺的状况还是给予了很多的关心和无私的帮助。他们之间进行了断断续续维持了一年多的对话,虽然费曼从未给过蒙洛迪诺确切的答案,也从未给他指明过什么道路,但蒙洛迪诺还是从中悟到了很多。费曼让他明白,要坚持自我,不被外在的各种因素所干扰,努力去寻找自己热爱和喜欢的究竟是什么,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忠实于自己真正的梦想,体会生命真正的乐趣和意义。
在书中,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其中的一个是这样的:1982年一个雨后的黄昏,费曼站在物理系大楼边,凝视着一道彩虹。
蒙洛迪诺慢慢走近费曼,问:“你知道是谁解释出彩虹的由来吗?”
“笛卡儿。”费曼轻声回答。
过了一会儿,费曼直视着蒙洛迪诺:“你觉得是彩虹的哪一个特色,让笛卡儿产生作数学分析的灵感?”
“我不知道。”
“我会说,他的灵感来自他认为彩虹很美。”费曼笑了,“记住,无论你做什么,都应该是很有趣的。”
在加州理工备受煎熬的日子里,蒙洛迪诺还经有一次被误诊为癌症的就医经历,让他真切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费曼的循循善诱,让他明白了很多。他说,“很多人未能足够幸运地对任何特殊的努力或者其他事物产生热情,就像我的移民父亲一样,仅仅为了生存而忙碌,没有更多的选择。尤其在经历过这次死亡恐惧之后,如果我可以选择,就绝不想浪费机会。我下定决心,只要可以做到,我就会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去追求那些令我心动的目标,不管别人觉得这是否值得。我下定决心,永远不要忽略物理和生活中的美好,不管对我个人来说那种美是什么。”
那一年,蒙洛迪诺下定决心离开了加州理工学院,去从事他觉得真正有趣的工作。如今,他已经成为好莱坞最为优秀的电视剧作家之一,他的作品《星舰迷航记》被誉为科幻电视剧中的经典。2006年的一天,蒙洛迪诺在家中无意间发现了一盘旧录音带,里面录下的正是20年前他和费曼的对话。于是,他把这段尘封多年,几乎被人遗忘的往事撰稿成书,命名为《费曼的彩虹》。
明细思维
科学是从哲学中分离出来的,科学研究的一些基本思想,与哲学思想之间有着天然的、内在的联系。
以柏拉图为代表的哲学流派认为,在真实世界各种现象的背后存在永恒不变的规律。在科学领域,探寻这些规律就成了最为重要的事情,历史上科学领域的诸多伟大发现所依循的正是这样的哲学观。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观则与柏拉图背道而驰。亚里士多德认为,对自然进行不切实际(也就是抽象)的描述是荒诞的,或者说就是与己方便而已,我们真正应该关注的是感官所感知到的现象。
这样的两种哲学流派源自两个古老的文明,巴比伦人和希腊人。巴比伦人对于数字、方程式和几何学方面的理解,让西方文明获得了长足的进步。但真正发明数学的是后来的希腊人——尤其是泰勒斯、毕达哥拉斯和欧几里得。希腊式的方法具有数学逻辑机制的全部力量,这种类型的物理学家经常将他们理论中的数学之美作为依据。这便促成了许多数学方面的美学应用——例如,盖尔曼对粒子的分类。巴比伦式的方法则给予想象一定的自由度,并且允许人们跟随自己的本能或直觉,以及对自然的“第六感”,而不是拘泥于想法的严谨性和正确性。费曼就认为自己属于巴比伦人,他凭借对自然的理解前往它所引导的地方。
蒙洛迪诺在书中指出了科学发现一个很重要的现象:“许多伟大的物理学发现都是由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做出来的。像我这么大的时候,牛顿发明了微积分,爱因斯坦发现了相对论,费曼也开发了他的图解技术,虽然很多研究进展也是由年长的物理学家所贡献的,然而最具革命性的成果似乎全都是由年轻人创造出来的。”为什么会这样?通常人们都认为,在这个年龄段,大脑的发育特点使得科学研究所需要的思维能力正处于巅峰时期。但费曼对此却有不同看法。
费曼认为,两种不同的哲学观念、科学研究方法已经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文化,根深蒂固地影响着人们的工作和生活。从整体上看,当下的科学研究文化是希腊式的,这种文化强调逻辑与证明、规则与秩序。随着在科学研究领域探索实践时间的延续,这样的文化会越来越深刻地影响科学家的思维方式,将他们的思想逐渐禁锢起来,对他们的创新发现带来了很大的阻力。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中,费曼就是异类。他的文化是巴比伦式的,他的物理和生活是由直觉和灵感来决定的,他瞧不起规则和习惯。他无视传统的物理方法,创造出自己的方法、路径积分和费曼图。同时,他还无视学术文化,建立自己的理论,和学生一起在“油腻腻”吃饭,或者在脱衣舞俱乐部研究物理,他做研究不是出于雄心壮志,而是热爱。而正是类似于费曼这样的科学家,才能始终保持旺盛的创新活力,在各个年龄段都能做出杰出的成就来。
1986年初。虽然长期与癌症斗争而虚弱无力,费曼却仍然同意作为唯一的科学家,加入美国总统委员会调查“挑战者号”航天飞机失事事故。很快,他就锁定了灾难发生的主要原因:在低温状态下,航天飞机上的一个关键垫圈——橡胶O形环失去了弹性。在委员会的电视公开会议上,费曼当场将一个O形环浸在一杯冰水中,并向大众证明O形环在受到挤压时没有表现出弹性。如果不是因为他揭露事实的真相,可能事故原因到现在还是未解之谜。
这是费曼的“招牌动作”:不依赖强大的数学计算,而是结合自己对物理的理解,发挥巨大的想象力。对于费曼来说,始终接纳自然或者生命中的一切可能,正是他拥有创造力和幸福的关键。
充满热爱
蒙洛迪诺在加州理工办公室的的邻居确实令人艳羡,既有“现代爱因斯坦”理查德·费曼,1965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又有“夸克之父”默里·盖尔曼,1969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还有正在探索“大统一”理论,试图从最小的粒子到最大的黑洞上找到普适万物的规律的约翰·施瓦茨,他矢志不渝着力推动的“弦理论”目前成为物理学最前沿的理论之一。书中,也有不少作者和他们之间的各种故事,生动有趣。
我们都知道,世界上有四种基本的力,很多物理学家的一个梦想,就是构建“大统一”的理论,用一个普遍适用规律来解释万事万物。爱因斯坦的晚年,就偏离了自己研究的轨道,在大统一的道路上花费了很多心血。费曼认为,只有坚持法则或者观察自然,才能引导我们找到正确的理论,而不能仅凭科学家对统一理论的一厢情愿。这就是他巴比伦式的态度——尊重现象,而不是辩解。也因为如此,费曼蔑视弦理论,而盖尔曼支持它。两个物理学家诺贝尔奖得主真是有趣,他们因为对方的才华而彼此吸引,又因为对方的思想而彼此排斥,以一种微妙的平衡将二人的关系保持在正轨上。
蒙洛迪诺在迷茫的时候,曾去找过施瓦茨,想看看自己是否适合做这方面的研究。有一次,蒙洛迪诺跑去找费曼,询问他对弦理论的看法。蒙洛迪诺觉得弦理论这个研究方向,虽然风险大,但是含金量高,似乎值得一试。没想到费曼狠狠地批评了他,并建议他去探望一名蜘蛛男,一名很普通的蜘蛛爱好者。蜘蛛男宽敞明亮的家里没有床,也没有椅子,放满蜘蛛的桌子借助数学方法有效地覆盖了整个空间,而他平时就睡在桌子下面。
在费曼看来,热爱是最重要的。不少多人在一些事情上花费了很多大量的时间,但却很难取得成功,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所做的事情不是自己所热爱的,只是因为看到别人成功了,看到别人在这方面的研究有突破的可能,就马上去跟风。费曼认为,“无论选择研究什么,都要成为对自己最苛刻的评判者。”“除非你真的相信它,否则不要做。因为,一旦你无法解决他,可能会白白浪费许多时间。”找到你真正热爱的,专注打磨它。
蒙洛迪诺来到加州理工的时候,施瓦茨已经在那里呆了九年,他一直没有拿到任期、没有晋升,因为当时几乎没人相信也没人问津他的弦理论。如果不是盖尔曼的大力支持,也许施瓦茨早已被扫地出门、被迫另谋生路了。但尽管不被同事理解、饱受冷眼相待,施瓦茨也没有心灰意冷或愤世嫉俗,他坚定地相信自己的理论,温和地对待每一个感兴趣的学者,并坚持不懈地召开研讨会介绍每一点进展。“面对巨大的阻力,他没有放弃利用一切机会推进自己的理论。”在这一点上,施瓦茨跟费曼很像,他们有着坚定的信念,这种信念让他们能够无视他人的期待,不受外界的干扰,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事实证明,施瓦茨的坚守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尽管那时费曼已经不在人世了。
蒙洛迪诺从这些巨匠的身上认识到,无论何时,都应当对自己诚实,不让自己、也不让别人去强迫我们做任何我们不想做的事情。于是,蒙洛迪诺放弃了弦理论,开始投入精力做虽然没那么高大上、但自己很喜欢的量子光学,并成功验证了自己的理论,挑战了存在了十多年的公认方法。在《物理评论A》上发了两篇论文之后,他毅然决定放弃学术生涯,去追逐自己的好莱坞剧作家之梦。后来,又决定进军游戏界,与斯蒂芬·斯皮尔伯格、罗宾·威廉姆斯和迪士尼公司合作制作的游戏获得了数项大奖。1997年,他开始了写作生涯,他的第一本大众科普读物《欧几里得的窗口:从平行线到超空间》被译成16种语言出版,而《费曼的彩虹》是他的第二部作品。他还与斯蒂芬·霍金合著了《时间简史(科普版)》和《大设计》,被誉为“最会讲故事的物理学家”。在外面转了一大圈之后,蒙洛迪诺又重新回到了加州理工学院的校园,向世人展现了他精彩的、不设限的人生。
《费曼的彩虹:物理大师的最后24堂跨界人生课》,[美] 伦纳德·蒙洛迪诺著,雍寅译,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2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