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阅读台湾教育改革的先行者黄武雄的教育论著，其中一些故事、案例和对教育现状的描述引人深思，这些选摘一些，和大家一道分享。

76．不喜欢功课

黄：很多时候，小孩不喜欢做功课，例如不喜欢写字、或做数学题目，只因他们不容易熟习那些人为的语法规则。这些规则相对来说，是抽象的，是不自然的，他们看不到意义与目的，所以就引不起兴趣，甚至会抗拒。可是他们内心是真正喜欢学习，喜欢知识的，他们始终有“参与世界”的热情。大人不了解这关键性的差异，才会以为对小孩要强迫学习，要建立纪律。

举个例子说，魔术方块的数学是很难的，大人能不套公式全靠自己解出来的少之又少，但几乎所有的小孩拿到魔术方块都会想试着玩，而且很快便沉溺其中。原因是魔术方块的规则很清楚，目的也一句话就能说明白。

我的体会：第一，要理解孩子的语法规则，知道这些规则和功课所需要的语法规则之间的差异，设法在两者之间“搭桥”；第二，要让孩子明白功课的相关规则和目的；第三，要学以致用，联系实际，让孩子们及时感受知识的价值和魅力。

77．影响升学率

黄：1974年春末，教育部（注：台湾）委托台大编写的实验教材刚开始在中学里采用。我认为大学教授闭门造车，编了教材便丢下不管，是不负责任的事。于是向教育部中教司提出找个中学试教的构想，没料到中教司最高主管反对，理由是不可能找到学校接纳我去试教。当时在教育部的对白，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径问：“为什么？”

“你去试教，学校校长会担心影响升学率。”

“不是有些实验中学吗？”

“实验中学也一样，升学是现实。”

……

我的体会：第一，编教材的人如果自己不在一线教书，编写的教材基本上就属于“闭门造车”，我们现在的教材编写了之后又要不断地修改和调整，就是明证；第二，当教育主管部门也将升学率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时，教育已经没有多大希望了。

78．学校规模

黄：西德每校平均116个学生，法国96人，日本372人。台湾则平均高达886人，都会地区学校高达5000人以上者，屡见不鲜。日本即使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都会区，学校最高亦不超过30个班级。

一个几千人挤在一起的大校，为了进行教学，安静与秩序的维持，必然变成学校的首要任务，也因此会造成师资反淘汰（注：教育理念先进又勤于实践的教师不受待见）的必然现象。一个好的教师，一个喜欢学生、善于启发学生心智、诚心与学生做朋友、走入学生内心世界的老师，在大班大校的情况下，他本身就是荒谬的存在。反过来那些善于管理学生、善于维持秩序、善于指挥学生一致行动的教师，则成为学校不得不大力倚重的人物。

我的体会：第一，一些校长，看到生源减少了，民办学校又抢走了一些生源，总在抱怨说“难为无米之炊”，其实现在学校的学生总数比西德、法国、芬兰等学校还是要高很多，如何利用这样好的机会，真正落实小班化教学，真正实现个性化的学习，现实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应该抓住，并积极试验；第二，经常看到对教师教育教学行为的抱怨。其实，每一个教师都想成为好教师，学校的办学理念和工作环境，经常会逼迫教师做出某种改变，以便自己融入其中。如何给教师营造一个宽松、自由的教育氛围，是我们更应该反思的。

79．师资培养

黄：由中央政府规范师资，并不代表保障教师品质，而且结果反而是负相关，因为规范之同时，必排斥异质，从而保护同质。保护同质则为败坏的根源。况且师资好坏是非常个体化的，尤其不能靠体制量产。师资标准很难从外在形式加以检定。谈师资好坏要看学生从教师身上得到的是什么。内化于教师个人人格的一些特质，像自由与尊重的态度，可能影响学生的，比教育学分等条件更为深远。一般说来，培育良好师资的条件起码应包含：⑴自由与尊重的人格特质；⑵对教育理论、教学知识和方法，有一定程度的了解；⑶在充分自由的教育实践中有自我修正与成长的能力；⑷教师本身具有广大的经验世界，以理解并包容不同背景的学生。这些大部分都不是部订浩繁的师资培育标准所能培育或测定的。

我的体会：第一，优秀教师是在课堂第一线上跌打滚爬磨练出来的；第二，师资培训不能脱离课堂，脱离教学一线；第三，教师的人格特质对学生的影响最为深远，这些很难通过师资培训来提升。教师需要培训，但要谨慎考量培训的效益。

80．关于体罚

黄：当第一次鞭子打在孩子身上的时候，它传递给孩子的讯息不是教育，而是威权与暴力。而威权与暴力正是专制政治与文化最赤裸裸的表现。小孩最初挨打的那一刻，他或许会愕然，或许会震惊，或许会哭泣，但那一刻也正是我们授予他的成人礼；他将变成专制文化的另一代，这一鞭要打入他意识的深层，这一鞭是他永远属于这个专制民族的烙记。所以说任何形式的体罚，都不是什么教育理论的问题，而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动物层面的问题。

我的体会：第一，任何形式的体罚，都与教育无关，传递给孩子的都是威权和暴力；第二，如果没有了体罚，家庭和学校或许会更加富有生机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