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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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辉
一
应该是在去年,买了作家阎连科的新书《我与父辈》,其中不乏对父亲、大伯、四叔的怀念之情,语言质朴温暖,是很自然的亲情流露,难怪被出版者誉为“锥心泣血的文字。”对于父辈,阎连科作了最煽情的表达:“在我所有的作品中,这是一颗钻石。”是的,父母的生养之恩,是世上最无私的爱。即使父亲的打骂、责罚、训斥,都是天经地义。
阎连科在《想念父亲》中,就专门列了一个标题——《打》。他有过两次被父亲打的经历,分别是七八岁、十岁之前、十几岁的年纪,那是最应该被管束的少年时期,他的被打原因分别是:偷钱买烧饼吃。别人偷了瓜主人一季卖黄瓜的钱,他却被父亲冤枉,狠揍了一顿。第三次,顺手牵羊捞了把刮脸刀送给父亲用了十多年,一直没被发现。他这样写道:“第三次,父亲是最最应该打我的,应该把我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可是父亲没打我。是我没有让父亲痛打我。”少年时期,很多男孩子都有这样的成长经历,任性、脾气倔强,犯了错,挨了打,开始死不认账,直到把父亲气得暴跳如雷,痛下拳脚,才会屈服。父亲对待子女的态度,往往取决于子女的行为表现。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任何一个父亲,对待子女,都会尽他的职责。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很少动手打骂或责罚。这并不代表对我教育的缺失,相反,我觉得,父亲是爱我的,尽管他在言语和行为上没有太多地流露,恰恰会以言传身教来引导我,要做一个人格健全的人。小时候,我个性顽皮,却是个比较听话的孩子,大人们很少操心,也并未有过出格之举,故一般来说很少被父亲管束。但有一次,却激怒了父亲,他五指并拢、弯曲,用手背狠狠地给了我一个暴栗,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打懵了,泪水不争气地漾了开去。具体是因为何事犯错,却想不起了,我只记得,那一次被打,成为记忆里的一道烙痕,从此对父亲心存敬畏。
令我感动的是,当一个父亲,错怪了儿子,他在痛打之后,静下心来思索,是那样的令人动容。阎连科记录下这样的场景:“睡到半夜父亲却把我摇醒,好像求我一样问:‘你真的没拿人家的钱?’我朝父亲点了一下头。然后,然后父亲就拿手去我脸上轻轻摸了摸,又把他的脸扭到一边去,去看着窗外的夜色和月光。看一会儿他就出去了。出去坐在院落里,孤零零地坐在我跪过的石板地上的一张凳子上,望着天空,让夜露潮润着,直到我又睡了一觉起床小解,父亲还在那儿静静地坐着没有动。”这是个令人为之动容的场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没有太多的言语,却黑白分明。相信父亲在我记忆里那唯一一次的责打之后,一定也感到了一丝怅然,因为在他发怒之时,会有气愤的理由,而在平息之后,怅然的原因是,这样的责打,是否会起到教育的目的,因为打人并非他的本意,况且,父亲的性格并非刚烈,他只是在尽一个父亲责无旁贷的职责。
我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多少能够体会父亲的苦心。在前两天,女儿过了九周岁生日,回想起来,她因为顽皮,任性以及学习上的原因,没少挨我的打。其实,她远没有我幸运,挨打的经历屈指可数。她是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只是很少约束自已,不服管教,没少让父母操心。是放任还是约束,这真是个令人担扰的问题。
有一天,我偶尔想起小时候的事,问父亲是否还记得我年少时是如何顽皮不懂事,又是如何挨他的打,他只是爽朗地笑了笑,说已经不记得了。
二
大年初一,父亲病了,我见他时,脸色苍白,侧身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上去有些虚弱。见我一家来,起身打了声招呼,又躺了下来。平常父亲可不是这样的,见了小孙女,总要及时去拿一些好吃的给她,给我们让坐,顺便聊上几句。今天则不同,显得有气无力。母亲见我们来,一边忙着准备饭菜,一边唠叨起来:你爸得了感冒,昨晚还发高烧呢!我有些吃惊,吃年夜饭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了呢?母亲接着说:都怪你老爸,平时也没见他怎么干活,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偏偏要去洗车。说车子脏了,要洗洗,端了盆井水,洗了一下午,结果就着凉了。母亲说得那么肯定,父亲听了也轻咳了一下,我无语了。一直听母亲唠叨,这病也反复,昨晚看了一半春晚,你老爸就说要睡,结果刚躺下一会,就发高烧,我给他吃了药,大半夜就好了,结果没想到早上起来,还不见好。瞧着父亲病恹恹的样子,我心里有些难过。平常,父亲的身体极好,没想到刚过春节,感冒就趁虚而入了。
就这样,春节期间,父亲的感冒时好时坏,一直持续到了十多天了。因为感冒也不是什么大病,我们不太在意,就连父亲也照样去走亲戚,吃饭应酬。前两天,母亲说,她陪父亲去医院看病了,起先父亲坚持不去,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也就去了。医生检查之后开了药方,说只是一般的流行性感冒,并无大碍,母亲放心了。
得知父亲又感冒了,弟弟跟我说,天冷了,父母家卧室的温暖实在太低,要不去买个加热器吧,我说好吧。于是,我俩一同去了商场。后来,弟弟又说,要不还是干脆买个空调算了。在征求了母亲的意见之后,她不同意,只好作罢。家里的事,无论大小,基本上都是母亲作主,我俩从小到大,都是母亲操持。这些年,母亲提早退休在家,收入并不高,全靠父亲的工资养家。两个儿子读大学,买房子的钱,也全是父亲挣得。尽管如此,可父亲在家里的“地位”并不高,母亲凡事亲力亲为的个性给我们造成这种错觉。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个极随和的人,很少发脾气。即使偶尔有些不满,也坚持不了多久,就烟消云散了。父亲对我俩的管教极少,都说慈母严父,可在我们眼里,父亲是那样的谦和。父亲其实是一个极负责任的人,无论是在单位工作还是别人有事相托,他都会尽心尽力去做,乐此不疲。难怪很多熟悉父亲的人提起,都说他是个本份的人。这样的褒扬对于父亲来说是很客观的,他是个农民的儿子,有着农村人的质朴。父亲生于建国初期,是毕业于六十年代末的中专生,也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会计,长期与数字打交道的职业习惯养成了他严谨的个性。父亲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之外,并无其他爱好,为了给家里添砖加瓦,他会利用大部分业余时间兼职做账,以贴补家用。母亲常说,你老爸就一个缺点,爱抽烟。是的,父亲的烟抽得很凶,可烟却廉价。在他退休之后,母亲不停地唠叨,身体要紧。父亲是固执的,多年的烟龄对他来说已经养成了习惯,起先,他总是在外头偷偷地抽,尽量不被母亲发现,即使发现了,也跟孩子似的开心一笑。可他终究抵不过母亲的唠叨,如今彻底戒烟了。作为父亲,他是知足的,可以放心工作,不为家务所羁。作为男人,他很务实,如老黄牛般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尽管有母亲的悉心照顾,父亲的突然感冒,对于儿子们来说,便有十二分的义务,要为他做些什么。毕竟,我们都将老去,而父母眼神里的一丝欣慰,便是对我们最好的褒奖。
2015-6-21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