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两重天。
(2011-01-12 00:2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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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念亲恩 |
窒息会有各种理由。
在梦里却总远只有一种理由夺走我的呼吸。痛苦的哭喊,悲愤的尖叫。是的,用力全身力气的哭喊和尖叫。
每次醒来的时候,双手都紧握成拳头。指甲在手心印出深浅不一的红印。如此一整夜。
有的时候是因为手心和关节的疼痛,才会发现双手已握成拳头多时。严重的时候,手掌都无法打开。
那种用尽全身力气的哭感,很纯粹。这种纯粹的悲愤的宣泄也不是在人人面前都能做到的。应该也只有在他的面前可以吧。想想,似乎也没有过,可能也只在梦里才能做到。这种歇斯抵里也是要看人的。如同幼儿所有的注意力只在一件事物上,此事被破坏,或者被夺走,便会全尽全身力气去哭泣。直到气都接不上来。
我便是因这接不气的哭泣而从梦中醒。
如此醒来已经九年。记不得次数,只能记得这个时间。
这世上,他最爱的人我。我最懂的是她。她和他不相爱,但却是生前夫妻。
她说生是李家的人,没有办法,但死不再做李家的鬼。这是她最后那段时间说过的话。
我不知她是有多恨她这一生由他带给她的一切。
但我知道,她苦。苦不堪言。却从无从诉说。
她吞。她咽。直到她生命的最后时光。她终于不再与李家人有瓜葛。
她说,不要把她和他埋在一起。我说,嗯。
我懂。
有的时候,我的一年,是他人的十年。有时候我的一天,是他人的一生。
很多东西在一夜之间背负。很多东西在一夜之间领略足够。
梦见她。黑漆漆的。脏脏的服装裹在她身上。连头发都浸出油腻来。委屈和苦涩的样子。
她身上是冰凉的味道。绝大部分她给我的感觉是冰凉的。一个生前那么不快乐的人,怎么可能让我感觉得到温度。
我砸碎所有东西。把桌面上的一切都扫在地上。我冲着他喊,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你是不是又欺负她?
他反而是温暖的。即便是在争吵的时候,他都让我感觉到他是活人,有带着温度的愤怒。他想打我。手掌高高举起,放下,又举起。但一直没有落下来。
我自小就知他舍不得打我。我不怕他。我这是世上唯一不怕他的人。我一直仰仗着他给我的疼爱度过了童年。
若无他,我必死无疑。仅是那场先天重大的疾病便可夺走我两次以上。
是的,对我而言,他一直不是冰冷的。
现在才发现,母亲其实是因为我懂她,懂得一个隐忍坚强痛苦的女人的一生,却并不仅仅是她给予我的情感。母亲教给我的是深刻。这深刻需要我自己去理解去参悟。因为有些事情,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而父亲,我不懂他。至到他逝后多年,我一直都不懂他。
但即便我不懂他,我却肯定地知道他对我的好是这世上他能对他人付出的最好。他所有的自私,勿庸置疑,正如他对我的爱,亦是勿庸置疑。
我对她的心疼使我发狂。他的愤怒都被我对她的这种心疼摧毁。
对她的心疼会使我为了她能毁掉这个世界。杀人都可以。对她的疼惜,会使我不顾一切。捍卫她就是我的天职。比我十次的生命都来得重要。我不再冷静的时候,就是如此。
我这一辈子只砸过一次东西。而昨晚是我在梦里第一次砸东西。
我记得。那是她离开之后的第六天。
那天,我砸掉了他的收音机。我说了很伤人的话。我若是他,必定伤心至死。
那次争吵,我是带着因她而生的责怪。责怪他在她去世不到七天的时候,就做了她预料到的事情。而那也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只是他不知吧。他不知,这世上有人可以并且愿意去保护她了。
他不知。他不知,我会,我愿意保护那个他一直随意欺负的女人。
我砸掉他的收音机。他一直用那个听青族那奇怪的民族音乐。反复的听。几十年如此。
那是我唯一一次砸东西。
昨晚在梦里我砸了所有的一切。我朝他哭喊。
然后醒来。
微光透进来。
2011年1月11日的早上九点。
其实我不记得那次砸东西。因为在头七的那天,我就离开了那个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与他们不有联系。
我忘记了那一年冬天大雪之后发生的一切。只是很多彻底被我遗忘了的但真实发过生的事情,总是会在梦里重现。没有任何预警。
呵,充满希望的遗忘,只是欺骗了白天的自己。梦里,往事,重现。好像我只有在梦里才会有那么生不如死的疼痛了。
白天,我依然会再度遗忘。我也知,梦里你们会再度重来,每次都以不同的样子。
折磨我的不是你们带给我的记忆,而是这不能一夜逝去的生命。如果可以,我愿意,就此,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