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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泪草台班》连载8

(2011-09-21 08:14:06)
标签:

爱情

离婚

民愤

分类: 小说

《血泪草台班》连载

 

西医外科大夫正是后来成了县医院院长的刘“屠户”。刘大夫是个大学生,怀才不遇。小县城新建的医院一无麻醉器械,二无输血设备,难展青云之志。平日裹裹皮伤,涂点红药水,顶多割个把脚疔挤个把脓疖子。闲下了就剥兔子,切开缝上,缝上再切开。同行们就刻薄他是“屠户”。并不理解他那是下苦功。

刘大夫先听心脏,听着就惊讶得瞅这一群土八路:

“象是打了强心针的!——这怎么可能?”

应虎掏出针管针剂,两人对眼儿,都觉着碰上了人物。刘大夫又把脉:

“强心针不能再打!危险!——甭量血压,量不着。首先得输血,上氧气!——哪有血!哪有氧!专区医院救护车一来一回起码七个钟头!——叫老子看着人死!死!活的进来,死的出去!妈拉个巴子!”

刘大夫把听诊器“啪”地摔回处方桌上,背对了众人喘粗气。众人面面相觑。去瞅九拽,九拽又瞅众人。应虎绾起袖子,对刘大夫说:

“抽我的血吧!”

刘大夫看见了胳膊上的针眼儿,又是一惊。顿一顿,说:

“无法验血。根本没有化验设备!——抽了又怎么输?没吊瓶!”

“拿针管子推!——我的管子小。你拿大家俱来!”

刘大夫叫起来:

“你给患者推过血?危险!胡闹!血型不合出事故!”

“我是万能输血。是那号圆圈儿型号的。我在朝鲜验过。”

刘大夫眼睛一亮:

“老乡,你不怕抽血?”

“不怕!

“你是患者的丈夫?。”

“不是。”

“是哥哥?”

“不是。”

“是亲戚?”

“不是。”

“那么……”

这时九拽插进嘴头儿来:

“我是山西省太原市警察大队三中队二小队管区五一路胜利街交叉十字路口人民警察张九拽!我是这女人的男人,这女人是我的女人!我说的都是千真万!这些事实毫无疑!……”

刘大夫瞅瞅九拽,看看病人,再瞧瞧应虎:

“老乡,你愿意给这位患者输血?”

“愿意!”

“我对你讲实话:输少了不抵事,输多了对你的身体可是有损害……”

“不怕!只要能救过她来,抽死我都行!”

刘大夫呆半晌,腮肉动了几动,说一个字:

“好!”

刘大夫狠狠心,推葡萄糖的管子一管子抽出五百毫升来。

缓缓地给小艾推着,嘱告人们上街买白糖叫应虎浓浓地兑了喝。

应虎拿了大饼裹了葱白,狠命地嚼,伸长脖子咽。

推尽五百毫升,小艾脸上有了点人色。应虎又伸过胳膊来。刘大夫再也不肯抽。应虎就问:

“这一管子,你能保证她活得了吗?我说实话,我不怕再抽。你也说实话!”

刘大夫不吭声,又抽。抽到少半截,停了。应虎瞪圆了眼。抽到多半截,又停了。应虎还瞪着。要拨针头,应虎伸手抓住,已经发喘:

“撕了龙袍是它!污了娘娘也是个它!——刘大夫,你别心软。干你这一行的,心要狠!胆小不得将军做!别出汗,别抖,咱俩今天算认识啦!交个朋友。你别看不起小弟;也别让小弟小视了你!”

又是五百毫升。鲜红鲜红。

小艾头一回睁开了眼。四下里看。应虎伏下身去,笑。小艾在被窝里抬手。应虎把手伸被盖底下,手和手握了。小艾轻轻地喘,说:

“我追呀追呀,找呀找呀,抓呀抓呀……总算追上了你!找见了你!抓住了你!”

“小艾,你少说话,省着点力吧!”

“不怕啦!我知道。我又抓住你啦,不怕啦!——我都听见啦:撕了龙袍是它,污了娘娘也是个它!——这些年这句话你头一遭说。我听见啦!”

九拽卡腰在地下走正步,摆警察架子。后生们觉着有点受冷落,咳嗽;抽烟、嚼大葱。刘大夫目光定定的,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

——这刘“屠户”后来升科主任,升院长,上报的材料里,“起死回生贫农女社员柳小艾”历来是关键一条。前几年节制生育现场会在乡里开,他还蹬自行车专程进青石沟瞧过应虎和小艾。这却都是题外的话了。

下午。担架员们打道回府。应虎腿软,气喘,实在不能再负重。又不肯甩手当闲人,硬撑着说,要给大孩子扯一套学生蓝。叫众人先走。应虎当天夜里没回村。二八爷和戚大翠在官槐树底直冻了多半夜。第二天一早,戚大翠却挡了来打问的乡邻,说应虎乏了,正睡觉,不见人。其实,应虎知道自己面色过分不好,不肯叫众人一惊一乍。只有看羊群暖圈的三板筋说,二遍鸡叫时分,见村口外百十步远,有个黑影子在地下爬,过去看,是应虎伏在雪地里馕雪面子。三板筋问:

“这后生!离家几步,再渴,你不兴回去喝水?你象我这光棍哩?剩饭冷干粮,渴了接房檐水喝?”

应虎站起来,笑。说是头一场大雪,白、厚、馋人,尝一尝。

三板筋的话,人们只当西北风吹夜壶。可他指天发誓:

“我三爷这一回说的要有半句假,你们把我扔了私生子!”

女人们就叹惜一回:

“唉!千口饭,一口奶;千滴奶,一滴血!应虎叫抽了一千号(毫>升子哩!一号升子就不知有多少,一千号升子!天爷!”

正月里,闹红火。踩高跷、走旱船,还有街头传统节目:《瞎子观灯》、《骑毛驴拜寿》。小艾坐月子,不能出场。应虎身子还软,说是潞安府三舅有信来,病重想亲人,我得去走一遭。老者们开了回八音会专场,五反臭儿不怕石板街磨裤子,九滚十八跌地专门卖力玩了一回“二鬼丢跤”。也没叫太大的好。人们这才发现,草台班和街头杂耍没了应虎小艾两根柱桩子,好比说书没书胆,敲家俱没板眼。虎抽了筋,龙揭了鳞,眼跑了神,人丢了魂。倒是金川银海现编的两段顺口溜,叫了一回好。

一段说:

二大娘,会接生,

接下娃娃地底下扔!

撕胎衣撕出一身水,

“好把你个讨债鬼!”

……

媳妇子,血迷了,

二八奶高吊头发梢。

眼见小艾没了气,

二老婆抖得下不了地。

……

不是应虎的集合号,

民兵还在睡大觉。

血管子推,强心针打,

鬼门关上硬往回拉!

妹子放心咱担架快,

一切有你应虎哥在!

 

另一段接下去道:

老中医,称客官,私下盘算:

这尸首,快抬走,莫惹祸端。

刘屠户,把了脉,摇头几番:

又没血,又没氧,难如登天。

……

应虎哥,二一番,胳膊绾起;

只要能,救小艾,死也愿意!

撕龙袍,污娘娘,二罪归一,

胆要大,心要狠,救人到底!

……

彩声四起。呼叫夹口哨。

打正月,闹二月;耕犁耱耙三四月。五月里间谷苗子时节,应虎套车,要给社里进城拉化肥。事前没听见动静,三下五除二套好车,鞭子一响就出村。想坐车进城的,想半道上去串亲的,想叫应虎捎办一点货物的,都没能赶上趟。唯有小艾穿戴得新媳妇儿似的,长辫子在阳光里一闪一闪地坐在车厢子里,一男一女说说笑笑地出了沟。河滩凹地里间谷苗子的见了,有的说这叫《小两口赶集》,有的说更象《双回门》。操闲心的去问二王八奶,老太太指着两个孙子说:

“他妈上府里看他爹去啦!”

应虎和小艾是如何约定时间的?没人知道。两个人在一辆车上商量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一对男女在县城大车店或者国营客栈里是否还过了夜?更没人知道。第二天向晚,应虎拉回化肥来。第三天,领社员下地。间苗子,奶麦子。有些女人趁小艾不在,就和应虎吊眉眼。应虎依然讲些调情风话,甚至唱几段实在不入流的粉曲儿:

黑狸狸猫虎儿堵头上卧,

大闺女生娃娃真难过。

叫一声哥哥你搂紧点我,

你说这到底是因谁的错?

 

这一段叫《黑狸狸猫》。听的人就说不过瘾,又点《白生生的大腿》。应虎不肯唱。局不过,唱一段《十八颗星星》:

十八颗星星十六颗明,

那两颗暗的是咱两个人。

问一声哥哥你还行不行?

鸡不鸣不放你下我的身!

 

唱归唱。女人们私下里议论,应虎这会儿光说不练,再不和人来真的。有的特别骚情的,追着应虎问:

“都说你那回抽血把身子抽空了,我不信你真的就不沾了!你说是不是?说呀!”

应虎就笑一笑:

“不信?不信咱试一试?”

那女人好一霎霎高兴。应虎却并不和她去“试一试”。

直到半个月以后,小艾从太原府回来,人们才说应虎进四合院去了,三星偏西都没出来。不知谁下功夫操这样的心。小艾回来,上碾下地。她不是头回上府,可依然有人问:那油漆马路究竟敢走不敢走?电那种东西怎么点灯?是不是放在灯盏里?小艾一一回答。问起九拽情况,回答得很简单:还是那样。站岗。

只有孩子们灵魂儿细,觉出当妈的有点不对劲,孩子们却又讲不出。婆婆渐渐也闻见什么异常气息,但也把不定。小脑袋一锅子接一锅子熏旱烟,眉心里绾个结,偏又嘴稳。又过了半个月,九拽从太原府邮回书子来,四合院才好比点燃了炮药,鸡飞狗跳炸了窝。

九拽的书信是托人写的,除了头尾上的套话,中间几段却象他的口音:

“……关于我女人这回上太原,找了我们上级单位警察大队三中队二小队。领导上级给我一根大前门,我站着听,没有坐下是大礼貌!买卖婚姻、父母包办是不是事实。我说这是千真万!上级鼓励我进步说我不发愁有工作找个农村妇女很容易,我说那是自不然的!

“我女人不叫我对你们说。给我写信的这是高中毕业生是知识分!他说不兴叫‘知识分’,我说就照我说的写在纸!他说应该对你们说。我女人说和我打离婚是自作主,是我们两个的事。

“她都和我商议妥,两个孩子一人一个。我说都给她也行,舍己为的世界观!

“……”

小脑袋张二老王八脑子好使,却是胆小怕事也出名。笑脸赔过多少给应虎,那主儿却是硬要拆散这一家!媳妇也本不是好东西!上回生孩子就该生死她!可怜两个孙子一对宝。只可气那糊油罐儿子不争气!八路军兴下个婚姻自由叫女人们反了天。想当初平山鞋铺《登云号》失了生意回村,老婆怀了两个月的肚,想废那婚约也没敢下手。这事儿怎么才能圆转过来,还得想一想……

二八奶一气问:

“九拽书子上说些甚?你给咱念一念!”

二八爷一口吹熄了灯,黑洞洞的才告诉老婆子一二三。商量半宿,二八爷决定一早去找村公所。社长应福哥是个老好人,不妨求求他的主意。至于书信上的事,关照二八奶无论如何不能对外人说!吵明了,撕破脸,媳妇那性体就谁也驳不转了……

吃早饭的功夫,二八爷揣了盒子一毛九一盒的大号“顺风”烟,去求教应福哥。二八奶听着老汉出了巷子口,扭着小脚来槐树院寻二老婆。中午歇晌时分,闯过关东的二伯就在官槐树底骂大街:

“二爷鬼子见过,毛子见过,红胡子也见过!没见过这号活牲口!——人家的老婆别人的妻,你压身下好几年,村邻老少谁说你一句什么啦?‘月亮爷进家’你是月(越)来啦!毁人家庭,坏人姻缘,你缺了八万辈儿德!——你就真成了人尖子啦?青石沟没人伏得下你啦?你有种的来!二爷吃人心、喝人血都见过,来和你二爷见个高低来!”

女人们却是在她们的自由论坛——茅房、巷道子、伙房旮旯儿骂小艾:

“那破鞋咋烂了心来?可怜人家九拽糊油糊罐的,哪点对不起她来?——这会儿要离婚,一早你就别穿人家的枣儿红!吃人家,穿人家,花的也是人家,这会儿糟了良心鬼打煞!——大翠那一回就不该单打她,该抓了那妖精的脸!撕了那狐狸精的X嘴!还哼哼哟哟地唱戏哩!戏子王八吹鼓手!没一个好东西!——我要是九拽来,揭不了她的皮!拿剃头刀子镟了那破鞋的下身二两臭×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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