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年，此时我是该呆在父亲的身边的，因为明天就是父亲的生日。每年父亲和母亲的生日，我几乎都是要回去的。在我的老家，生日的头一天夜里，要祝寿的人都是要到的，带了礼物，更重要的还有鞭炮。但是，今年我刻意的不回去，因为父亲才从我这儿走没有几天。走的时候，我说今年你生日我就不回去了，过段日子我带你出去玩。其实，主要的是怕他疑心。

    父亲病了。

     就在9月22日，跟他阴历生日同一天，父亲的胃镜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当然不愿意相信，但这确是真的。做胃镜的时候，我就在屏幕前看着，那里显示出不规则的乌紫色，而且容易出血。医生说贲门卡，其它还好。父亲当然不知道贲门卡是什么，只跟他说有点溃疡而且比较严重，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几个月以前，父亲感觉吃东西的时候有点不好。有时候一口饭没吃顺，会呛的泪流，而且时常打嗝。起先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感觉那段时间身体无力的时候，才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在家，说要是在家的话想到我这儿玩几天，并没有说生病的事。父亲知道，每次见面的时候，我都要问他身体怎么样。这次也一样，但我隐隐感觉到问题的严重了。

    父亲的冠心病有七八年了，但并不严重。我一次给他买三个月的药，等快吃完了，再买了给他带回去。因为一直没有间断，他也一直在饮食及生活上注意着，所以一直很稳定，并没有什么异常。没有想到……

    检查结果出来后，一直没有敢告诉父亲。父亲性子急，如果告诉他，怕他受不了打击失去精神支撑。再就是父亲多次跟我说过，如果他得了绝症，绝不做手术，花那个钱不值得。因此，在术前身体检查的时候，都没有敢让他住在心胸外科病房里，而是心内科，怕他知道别人得了什么病而知道自己。

    做了血管造影检查，如果做手术，有可能需要先做心脏搭桥手术。医生说，手术没有问题。但我终于没有在手术单上签字的勇气，还是让父亲先出院了。父亲现在精神尚好，一旦做了手术，就不能吃想吃的，因为没有了胃。而且，百分之二十几的五年存活率让我想都不敢想，再有无休止的放疗化疗折磨，父亲怎么会受的了？

    出院回来，给他做了青菜面籽饭（就是把麦面先用水搅拌成粒状，把水烧开后放进锅里，跟做玉米糊一样），这是他喜欢吃的饭，也是现在他比较好咽的。我陪父亲吃着饭，说着他以后饮食要注意的问题。说如果想吃什么，就跟母亲说，让母亲给你做，或者你自己做。说着说着，父亲不仅潸潸泪下，这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流泪这还是第一次。父亲说，我吃东西并不挑剔，但再好的东西连吃三顿就厌烦了，以后你妈要受苦了。

    下午四弟打电话来说，舅舅们在百忙中冒雨给父亲祝寿去了，他回去的时候，带了肉和菜。他说父亲看起来精神很好，走路还是那么快，就是回来这几天没有刮胡子，胡子都多长了。父亲已经请人把那几分地犁了，说是要种油菜。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心里记着带他出去的时候一定要给父亲买个好剃须刀给他。再见他的时候，还要狠狠说他，他答应过我，最多只跟母亲一起只喂一头猪不再种地的。

    我很痛恨我的懦弱，就像痛恨现在窗外的雨。昨天还是大好的晴天的，怎么今天就下起雨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