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早(四)
(2011-11-10 23:4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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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大江来电提醒太阳铁扇公主情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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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朋友的缘分,仿佛和姻缘一般,早就注定。
董永配七仙女,小倩配宁采臣,牛魔王配铁扇公主,嫦娥配天蓬元帅。
相处下来,因没有间隙,不用故作姿态展示属于异性的魅力,不用掩饰缺点扩大优点,仁早和家珩相处极为恬淡。
仁早的工作属性决定了极难交到交心的朋友。她总是单刀赴会,不用助手,偶尔接一单活儿够着生活便停下来,读些书看些电影侍弄花草,简单清洁。
这样溪流般的时日,缓慢安稳,悄然无影。
谁想到家珩误打误撞闯入生活。
她已不再是之前的女子。心里总是钝钝地,像窝了一团肮脏的棉。吐不出,又咽不下,只能独自消化。
仁早决定离开城市去僻壤采风。
无人可以告别,电话果断关机,拎着行李即走。
去北方时是初春。草木还未苏醒,带着冬天的萧瑟之意。
仁早只觉得美。过了这段时日,它们又活过来,生机盎然郁郁葱葱。谁都比不上它们更坚韧。
她走过好些地方。凉雾。冷水。向阳。长河。一直往北,直到看到大江。
拍许多照片。乡间公路嬉戏的犬只。坐在墙脚羞涩吮吸糖果的孩童。一颗枝桠盛密的大树。晒着太阳纳鞋底的老人。还有夕阳下袅袅炊烟。
一路走,一路乐不彼此。
像是忘记俗世间还有蒙尘的心及愈来愈模糊的许一和。
家珩突然失去仁早消息时才发现,他对这个女子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她的朋友、圈子、工作伙伴。仁早像是清晨见到太阳便消失的叶上露珠,无迹无踪。
闲下来便拨打那个已经能背熟的号码。只听得一机械的女声一遍一遍重复: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仁早真正存在过吗?
那个他撞门进去看见的若有所思的女子,那个穿着红纱裙埋在他胸口默默掉眼泪的女子,那个笑起来像孩童般璀璨的女子,那个心事重重却不表露对自己严苛的女子,她凭空消失掉,不留下任何痕迹。
下班后他会将车开到仁早小区,抬头看看漆黑的13楼窗户,总带着些期望。
家珩甚至定期去清理仁早房门口的各种传单。有时是丰胸减肥广告,有时是催缴物业费的单据,有时是哪家新开披萨店的优惠券。
家珩甚至希望看到银行寄来的信用卡消费信件。这样,至少知道,仁早平安无恙。
过了一季,家珩彻底想明白,仁早若回来自会现身,不回,则是时候未到。
他就这样埋着仁早这颗心事,动弹不得。他的挂念,已经超过对一女性友人的感情。
这头,家人见家珩工作慢慢上轨道,已张罗着介绍女伴。
家珩硬着头皮去过几次。吃一餐饭,聊几句。
她们都是身家良好女孩,为着单纯目的而来,自然开门见山。
多大年纪?什么爱好?薪水如何?……..
和菜市场挑选猪后腿并无二致。
见面之后不再有任何联系。中间媒人同家珩母亲传话:人是好,就是冷淡淡地,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家珩听了也不辩解。只宽慰母亲说:改天我自会带一个回来。
仁早见了许多景致,走走停停。喜欢的地方多留几日,不喜欢则快速离开。
这一路,她自己度过的日夜,都静寂都沉淀下来。
那些脏东西,随着流水,慢慢腐蚀了。
最后一站,她来到北方的著名大江。
已是冬天。当地有冬泳爱好者在江边赤着胳膊腿儿作准备工作。
她就蹲在江边雪地里,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探出来,照耀在那些只着泳衣的男人女人身体上。
有大爷朝着仁早摆手吆喝:姑娘,你也来体验体验。
仁早缩在大雪帽里摇头,鼻子呼哧哧地冒着哈气。
大爷哈哈一笑,在身上抹一捧雪,窜入江水。
走了那么多路,见了无数人和无数次朝阳,从未像这茫茫江边之通透。
该回去了。仁早想。
南方正是梅雨季节。整座城市都湿漉漉地。
仁早回到家就病了。也许是数日来终于安下心来,彻底放松,病虫们都偷偷跑出来欺负她。
她打开电话,见几百个家珩来电提醒。
仁早只发去一条短信:我回来了。
家珩正在审讯室做笔录。调成静音的手机屏亮起来。他只看到发件人仁早两字眼泪就毫无防备掉下来。
同事碰碰他胳膊肘:兄弟,没事吧?
家珩抓起外套就撤。
敲门时他一阵紧张,完全忘记自己公职,放佛要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停顿了一会儿,门才打开来。
家珩看见仁早,穿了白色绒睡裙,头发长到腰间,瘦了一圈。
仁早看着他微微笑,像从未离开过。
家珩一阵心酸,为着数日来自己深沉的思念。他走上去,像上次一样,轻轻地将她的头埋在他胸前。
他的珍贵的眼泪,旋即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