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时候，雨天。我睡醒了，从窗户看去妈妈在坡地上做农活儿。我自己搬着小凳子去开门。凳子顶着门，当然开不了。终于着急得哭起来。哭了一会又觉得没办法解决问题，只好爬上鹅黄的藤椅子，拍打玻璃。屋后的唐爷爷戴着斗笠，牵着老黄牛从地坝前走过。他看到泪眼婆娑的我，把妈妈叫了回来。现在我回头想想，都觉得那时的自己真孤单呢。多想有个小小姑娘，陪我一起玩闹啊。

    小时候，穿了妈妈新织的紫色毛线裤。和伙伴四人在屋子旁边的大石板岩上玩耍。一人坐着，另一人拖着对方往下滑。我们分成二组，不亦乐乎。玩到尽兴回家时才发现每人屁股上都是一大破洞。回去当然少不了挨打。老桂和老邓为了打我的事差点打起来。我是老邓的么女儿，38岁才有我，千万个不舍得。就撂下狠话啦：你要打她我就打你（老桂）。哈哈。      

    小时侯听妈妈说原本有人帮我取了个名字叫“红梅”。妈妈觉得难听给改成了“小燕”。长大以后被我自己改成了“晓艳”。为此，我跟户籍警大吵一通。当然，那会儿那么猖獗，都已经是要上大学的姑娘了。

    小时候老邓跟老桂说：我看这小孩是养不活了。现在老桂就会指着活蹦乱跳的我说：不是说养不活么？都养成个大人了。

    小时候妈妈对我说，我再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好不好。我说你生了我就把她掐死。现在想想，有个弟弟或妹妹，童年一定很有趣的吧。

    小时候，二伯从重庆回来看我，买了生日蛋糕。放在橱柜里，被哥哥姐姐偷吃掉。

    小时候，帮着姐姐和哥哥打架。总结出二个女人也不是一个男人的对手的真理。

    小时候，哥哥姐姐在家门口喊干农活的妈妈回家吃饭。“姨娘，吃饭了”。小时候不懂事，想着为什么我叫妈妈她们要叫姨娘，很有意思，也扯着嗓子喊“姨－娘－回－来－吃－饭－啰”。

    小时候喜欢吃小姨做的水煮滑肉。吃的太急。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憋得脸发紫。急得小姨使劲捶我背，那块肉终于哧溜下去了。从此迷上滑肉的味道。

    小时候走过山谷去上学，遭遇一条花蛇。战战兢兢一个小时不敢动弹。是冬日。直到路人赶来，捡起石头砸过去。轻描淡写地对我说：是条死蛇。

    小时候在稻谷收割后，田里总有很多蛇。我和幸福抓了青蛙在田地里烧烤，听到稀稀疏疏蛇群穿梭的声音。

    小时候在竹林里看到一条瘦瘦的青蛇。都觉得是会法术，有几个小鬼当属下的小青。

    小时候男同学跟我说他是许仙转世，因为他出身的时候床下有条白色。长大后我问他他死活不承认他会说那么幼稚的话。

    小时候在正午的时候和小姨父去麦地附近的山林里抓蛇。黑色，我们叫它“乌儿鞭”。空气里真的可以闻见蛇的味道。

    小时候为了躲避拍照摔了个满地找牙，被我妈抓回去。穿着水手服的裙子，苦着一张脸在苦瓜藤下拍个羊角辫冲天的照片。

    小时候很勇敢，一个人去村里的医院打预防针。一群小孩在哭。我走到医生面前，脱掉小棉袄。抡起小胳膊。打完以后会发一颗糖。我高兴地含在嘴里往外走，听到周围的大人们说，这是邓某某家的女儿。小时候就知道这是赞许。雄赳赳地一个人走回家。

    小时候瘦得要死。带到老土医那去看，说是得了干气。于是要用消过毒的针扎破十指，会挤出黄色的水。治了多久是记不得了。只记得疼，问候老医生的母亲，被妈妈言词要求跟老奶奶道歉。现在我都记得她老人家的样子，她姓尹。

    小时候去河里抓螃蟹。听到飞机从头顶飞过的声音。于是抬头就念叨：飞机，飞机，下来把我背起”。结果眩晕得掉进河里，湿透了半截身子。

    小时候念课文：下吧，下吧，我要开花。下吧，下吧，我要发芽。我一直以为是“下吧”是“下巴”。琢磨不透下巴怎么可以开花和发芽。

    小时候哥哥骗我说吞下西瓜籽后，它会在肚子里发芽。我又喜又忧。喜的是吃西瓜就很方便了。忧的是拖着个大西瓜怎么走路啊。后来终于被我想明白了，西瓜长到我拖不动时，就该吃掉啦。

    小时候哥哥说如果见了蛇，要在睡前比划几下。已经记不得原话。大概是要用右手在左手上比划砍成三截的样子。要不晚上，蛇会睡在你的枕头边。现在想来也是恐怖得很的一件事。

    小时候在正午的时候去野地里找一种叫“地瓜”的小果子吃。亲眼看到一拇指大的白色小动物从眼前约过。我一直觉得是小野兔。但不知道兔子小的时候真的有那么小吗？现在都没有解答的问题。

    小时候偷过妈妈的钱。分币和毛钱放在席子底下。块钱和整钱放文具盒。哥哥姐姐被轮流叫去盘问。都摇头说不是。我还太小，他们都不敢相信是我。毒打一顿。从此金盆洗手。

    小时候上厕所忘了拿手纸。蹲在厕所一节课，第二节去了被发站。

    小时候剃了光头正长出青荘的头发，被一男同学淘气摘了帽子。我绕着操场不知道追了他多久，终于撵上，骑在他背上一阵暴打。从此没哪个男生敢惹我。哪个挨打的男生，姓何。

    小时候妈妈准备做副食生意。我听说了，心里暗喜。一边扫地都能一边笑出声来。终于可以想吃泡泡糖就吃了。

    小时候上数学课走神构思春游的作文。被数学老师点名。下课后很好奇地跑去问她，怎么知道我没听课的。我明明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啊。刘姓老师对我微微一笑，走了。这成了个千古之谜。

    小时候喜欢幽默调皮的男生，长得像小猴子也不介意。

    小时候让写关于“家”的作文，请教哥哥。哥哥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懂得这个道理。

    小时候吃饭从不上桌。自己乘了菜，放到小板凳上吃。每个客人都说，老邓儿，你的孩子真懂事。就变本加厉地懂事起来。吃个地瓜也要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去。

    小时候偷偷在门缝里看到小姨的孩子黎明出生。一双眼镜像星辰一样明亮。从此爱上孩子。

    小时候总有很多的漂亮裙子和头花儿。会对着镜子扎很久。以为自己是公主。长大后才知道原来是个灰姑娘。

    小时候在把裹面条的白纸裁下来写纸条给男生。

    小时候在跳跳床上玩的时候一个男生递过来一条链子，我没接住，掉到跳床的网下去了。

    小时候非常喜欢一种游戏。坐在上面会旋转得越飞越高。蹬直了小腿，觉得很快乐。

    小时候没有洋娃娃。只有爸爸买的好多只电子表。也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小时候和一叫伍松的男生打架。把墨水洒到他的衣服上，他哭着去告老师。

    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游戏。一脚踩进阴沟里。医生给我打了麻药缝针。我说：肉不疼心疼。现在这道疤永远地留在了我右腿的膝盖上。

    小时候黎明发烧到翻白眼。爸妈带他去看医生。我害怕地坐在大木门后念叨：观音菩萨保佑。

    小时候看到我的好朋友落水，着急地在岸上乱喊：你划啊，你划啊。水下的她清澈可见像一条美人鱼。我的淡绿纱裙轻飘飘地，像恐怖片里的帷帐。

    小时候有一条像向日葵颜色的裙子。腰处有向上的一条袋子。可以放一圈瓜子在里面。想吃的时候拿一粒吃。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

    小时候左手手背上就有一颗痣。妈妈曾以为是灰，把我搓得哭起来。

    小时候看到手臂和屁股上的褐色胎记。妈妈说，以后你走丢了，我都可以找到你。

     ………

    我从来都未曾丢失的，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