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中，已经没有了观光客和行人。毗邻的商场，院校和住宅楼几乎都关上了灯，都躲进了夜色的黑幕中，一切都很谧静，偶尔有积雪压断了一，两根脆弱的树枝的声音，在小道的深黑处显得格外响亮。仔细望去，有一栋并不高的小楼中，从窗帘稍稍透开的缝隙间，还露出着一丝灯亮，主人们还在忙碌着什么。

房间里烟雾袅乱，这里就是‘鹰眼’小组的二号据点。往日里隔三差五的来照应，让这间小房子里有着充足的储备。也因此他们从昨天晚上悄悄的入驻了这里后，便再也没有出过门。在门外看来，这里并无二致，和往日一般悄无声息。房间里已经是大变了摸样。一张床被竖着顶靠着房门上，既是一种安全防卫，也加强了隔音的效果。房间的中央，所有的家具都被撤开，将一张宽大、矮矮的H式餐桌放在了中间，上面密密麻麻放着许多印满了各类消息的打印纸。一旁的沙发上，几张地图被摊开摆放在上面。张颖和曲梅正在这两者之间来回不停的对比着，不时用笔在纸上或者地图上做着一个什么记号和记录着什么。韩风坐在靠窗的一排计算机与仪器前忙碌不停。地板上，两个烟灰缸里满是烟蒂，都是两位女士的杰作。旁边还有几个剩下残羹剩汤的方便面碗盒。

其实，曲梅几乎都不抽烟了，只在特别高兴或者烦躁的时候，才会去抽上一支。进入了这里后，她突然开始一支接着一支抽了起来，而张颖是跟她现学的，竟然好像有天赋一般，立刻成了一个小老烟鬼。韩风仍旧保持着不是烟民的习惯，就是咖啡喝得比往常勤了很多。

尼古丁、咖啡因和身处险境的忧患，让三人的神经都显得很亢奋。安排好的轮班睡觉，到现在谁也没有执行。

“你们来看一下。”韩风叫着两位女组员，指着自己的电脑显示器。曲梅和张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手指’的椅子后面。

显示器上是一个特殊的邮箱地址，一封来自他们总部的邮件已经被打开，‘撤离！速回本部。告知现在方位，派人接应。’

韩风的一个手玩弄着一支水笔，让它在指缝间灵活的打着转。另一个手举着自己的咖啡杯，朝嘴里又灌下一口浓浓的黑色液体，没有回头看曲梅和张颖，直接问道，“你们怎么看？”

“这是回邮？”曲梅指的是，他们进入这里后，曾经按照秦浩走前的要求给本部发出过最新情况汇总。

“应该是，但不是直接回复我现在的这个邮箱。”韩风有些自卖的小小得意的解释了一下，“为了安全，我按照秦浩所关照的，上了IS加密码。同时，我改变了我们的网络路径，用代理邮箱接收，再通过几个服务器的交换，信件会到一个加密的网盘上，我再取下来。而发信地址，还是引用了我们原来的IP地址。这样，防止网络跟踪的安全系数可以达到最大点。”

“哦。那你怎么看？”曲梅将问题又还给了韩风。

“我？”韩风放下了咖啡杯，手拉开了一旁的抽屉，指了指秦浩临走给他的手枪。淡淡的，带着一种懒散的口气，“如果秦浩没有回来，这就是我的归宿。”他突然笑了，“死亡有时候并不恐惧，虽然我很害怕。但在必要时，也只能这样做。记得我刚刚出道的时候，秦浩就是我的上级，他说过，我们这个职业是一条不归路，有的人走的时间长些，有的人短些。但终究会都会消亡的，就是看你在走这段路的时候，你做过了什么，你完成了使命没有。”他又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看着自己的电脑。脸上的表情显得很超脱，“在秦浩去J国的那一天起，其实，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他是一个对使命感负有极强责任的人，我想，我也一样。我们的使命不是单纯的一个间谍，整天躲在屋里分析那些信息，得出情报。秦浩对我说过，一个特工的最高境界不是这辈子杀了多少人，收集了多少情报，完成了多少任务。而是，所有的这些行动能为一个和平的环境做出了什么。这才是我们这个职业的真正使命，我得完成它，至少，我等秦浩的归来。”难得韩风在不是叙述信息分析的时候能有这么多的话，看来一切他都已经是深思熟虑。

曲梅和张颖突然间对这个共事已久的同伴产生了一种新的认识。尽管他们之间的相处在同一个空间，生活和工作了那么久。但职业的习惯，让他们对彼此的潜在了解并不是很多。印象中，韩风一直是个勤恳工作的数据处理高手，不修边幅，说话比较随意的一个人。却不料，能对自己职业的含义具有如此深刻的解读。

“我同意。”曲梅的话永远是精炼的。

“同意什么？”张颖问了起来，她扭头看着曲梅。“同意韩风的理解，还是同意继续留守？”

曲梅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你说呢？”

“我说？”张颖忽闪着眼睛，可以看出这个在组里最小的女孩儿分明充满着担忧、惶恐，但仍能感觉到她的坚毅，“我不知道。虽然，在学校我是一个不错的学生。但在实践中，都是秦浩手把手教会我的一切。我没有其他原因，也没想得那么复杂和高尚，我就是想等他回来。而且，”她抿了抿嘴，牙齿轻轻的咬了咬下唇，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而且，你喜欢他是吗？”曲梅接上了这句话，声音很轻，很柔和，没有半点嘲讽玩笑的意思。

“嗯。”张颖回答的声音更轻，脸上不自觉的飞上一晕绯红。

“你想过没有，如果，只是个如果。而且，这个如果很可能存在，秦浩回不来的了，你怎么办？”曲梅关切的继续问着‘冰凌’，“如果你觉得你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不会责怪你。即使，秦浩回来了，我们依旧会告诉你，在那儿能看见他，好吗？”‘破釜’用一个母性的方式，对张颖送出了一颗定心丸。

张颖紧紧的咬着牙，看看曲梅，看看韩风。的确，参加这个职业的时候，她并没有那么高大神圣的理想和责任感。只是一个酷爱冒险的女孩接受了一份自己比较满意的职业而已，她只是想用惊险、刺激为自己最美好的年华涂上一段绚烂的色彩而已。可实际进入工作环境后，她失望了。工作空间是暗无天日的，工作内容是枯燥乏味的，她开始产生了厌倦和抵触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