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打开唐诗的扉页侧耳倾听,便有钟鼓和琴瑟的乐音从远古隐隐传来。此诗悲情甚浓,诗中描述了作者所爱的人被公子王孙追逐,为权豪势要劫夺,如同西晋殉情而死的绿珠。她虽钟情于己,但深海侯门隔阻彼此之间距离,让人形如陌路。
其实这首诗的背后却有一个美满的爱情故事。唐末范摅的《云溪友议》中记载着这首诗的缠绵美好的爱情。元和年间,秀才崔郊寓居襄阳姑妈家,姑妈有一个婢女美丽而又聪慧,并且晓通音律。崔与之交往甚密,两情相悦。后来因姑妈家境况下,将此女以四十万钱卖给了山南东道于姓节度使。于对其宠爱有加,而崔思念不已,常常在节度使府附近徘徊。有一个寒冷的冬日,婢偶然外出与崔相聚于柳荫之下,相对饮泣,互诉思慕。崔感慨万分而作此诗。以后不知什么原因此诗被传入于府。于知道委实之后,不仅还崔以心上之人,而且赠以嫁奁,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以说崔这首诗是他们爱情的催化剂,催熟了他们爱之樱桃。当然也是崔的真情和才情感动了于节度使,让他滋生成人之美的念头。一颗到手的樱桃,竟然因一首诗而拱手送人,于节度使的开明之举,成就了一曲经典的爱情。
再说唐宣宗时,后来官至中书舍人的卢渥进京参加科考,一次他偶然来到御河边小憩,看见水波渺渺的河面上飘来一片红叶,甚是好看。卢渥游入河中拾起红叶,只见小小红叶之上竟题了一首绝句:“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这是一枚神秘的红叶,卢渥把它藏于箱箧,常常出示同好。后来宣宗微服私访时曾遇卢渥,索其诗而去,他日命主司放其进士及第。再后来宣宗减省一些宫女,但只准嫁给官员,卢渥也得到一位。据说卢渥所得之宫女竟然就是那位红叶题诗的韩氏。虽然题诗的红叶已被宣宗索去,但是红叶上的题诗已深刻于卢渥的心扉。当他与韩氏洞房花烛之时,卢渥把他偶拾红叶,红叶成就他功名的故事讲述给韩氏,听完卢渥的传奇,韩氏眼里却闪出异样的光辉。因为她就题诗的主人,她心灵的红叶竟然飘落于郎君的心头。
这个故事的巧合似乎太多,一是卢巧遇红叶,二是卢巧遇宣宗,三是卢竟然与红叶题诗的宫女结成连理。我们暂不管故事的真实与否,可以肯定的是古人对爱情的执着与憧憬。从宿命的角度讲,他们的爱情仿佛就是前生的缘定。佛界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个男人非常爱一个女子,然而该女子却成了别人的新娘。他很是不解便去问佛,只见佛祖金手一挥,这个男人眼前出现一幕幻像:他看见一个女人赤身裸体躺在地上死了,接着过来一个男人给她披上一件外套后继续赶路。又接着来了一个男人,他可怜地上的女子,于是挖了一个坑把她埋了。佛祖对那男人说:“因为你只给她披了一件衣服,你并不是她前世埋她的男人,所以新郎不是你,你们的披衣之缘已经结束”。
从上述两首诗来看,两者的爱情都来之不易,以至成为佳话而被流传。“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窕窈淑女,君子好逑”,爱情从两千多年前的《诗经》里款款而来,成为文人笔下永恒的主题。不由得让人想起十七世纪英国玄学派诗人坎宾的爱情诗《樱桃熟了》:她脸上有一座花园/园里盛开着玫瑰与白莲/那是一个极乐的天堂/有各样的美果生长/还有樱桃,但谁也休想买到/除非她自己叫“樱桃熟了”/有两排明亮的珍珠/被樱桃完全遮住/巧笑时颗颗出现/像玫瑰花蕾上面霜雪盖满/可是王公卿相也休想买到/除非她自己叫“樱桃熟了”
好一句充满诱惑和质感的“樱桃熟了”,让人以无穷的想像!崔郊和卢渥的爱情都经过了时间和风雨的考验,在这考验中他们的爱情在酸涩地生长,时机成熟之时也正是他们的爱情樱桃熟了的时候。
红了樱桃,谁都会想咬一口,去品味个中的酸甜。但是成熟的樱桃只属于爱桃之人。如今早已不是那个闭塞的远古时代,不会再有于姓成人之美的爱情发生,一旦你爱的人成为别人的新娘,你的徘徊和痴情只会被人们认为是精神失常的表现,或者是有失道德和法律的婚外之恋。如果你漫步于唐代的长安今日的西安,也许你会拾得一枚水上漂流的红叶,但红叶之上决不会再有题诗的素迹。当然你爱爱你的女子也不会在深宫紧锁,更不会卖人作了家奴,她更会大胆地跟你说:红了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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