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记》

二月十日，晨光熹微。我独自前往上海国龙医院，膝盖的疼痛已持续数月。候诊室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白墙上"一切为了患者"的标语格外醒目。

核磁共振室的机器轰鸣如雷，我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仿佛听见半月板撕裂的声音。医生指着影像说："必须手术。"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惨白的灯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抽血、B超、心电图，一系列检查如流水线般进行。缴费窗口前，我数出两千元住院押金，钞票在指尖沙沙作响。病房里，邻床的老人正在呻吟，护士推着治疗车匆匆而过，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忽然想起三哥。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带着乡音："老家有中药，慢慢调理就好。"我握着手机，掌心沁出汗珠。医生再次解释手术的必要性，他的白大褂一尘不染，胸牌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下午两点十五分，手术床的轮子碾过走廊。手术室里的无影灯刺得我睁不开眼，各种仪器的指示灯明明灭灭，像夜空中的星辰。麻醉师的声音很温柔："放松，很快就好了。"我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流入脊椎，下半身渐渐失去知觉。

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钟，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与饭菜混合的气味。护士说还要禁食，我望着窗外的暮色，腹中空空如也。营养液一滴一滴落下，像极了老家屋檐下的雨滴。

翌日清晨，医生宣布可以出院。账单上的数字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四万一千九百八十六元。妻子去办理手续时，我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枝头已冒出嫩芽。

回家的路上，司机专注地开着车。我靠在座椅上，膝盖隐隐作痛。街边的店铺张灯结彩，才想起已是二月十一日。马上到正月十五，这座城市的繁华与我无关，我只想快点回到家中，喝一碗热汤。

暮色中，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映照着夕阳，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我忽然想起手术室里那些冰冷的仪器，想起医生胸牌上的反光，想起老家屋檐下的雨滴。这座城市的光鲜亮丽之下，藏着多少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在病痛与金钱的夹缝中艰难求生。

车子驶过高架桥，远处的外滩灯火辉煌。我摸了摸缠着绷带的膝盖，那里还隐隐作痛，却已经能够弯曲。手机震动，是三哥发来的消息："手术顺利吗？记得多休息。"我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觉得，这座城市的温度，或许就藏在这些细微的牵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