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满洲里出发,我们的车开始向呼伦湖(当地习惯称为达赉湖)进发,和中国的许多城市与荒野之间以商业化乡村风景为过渡不同,满洲里城市的分野标志一过,道路两边立刻出现了真正的草原,以至于我一时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可是似乎不需要我本人有任何理性的“意识”,当我的目力所及时而是宽广无际的草场,时而是三五成群的牛羊,时而又只看到一望无垠的草地与天接壤出一带黛色的地平线,我的身体已经先于我的思想感受到了草原的力量——心灵突然天马行空地流浪。
草原的广阔不是用广阔这个词汇可以形容得来的,立秋以后的草尖泛出秋黄,起伏不定地延绵到远处的,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开始流浪时,我们正经过一处高岗,当时当地我几乎正在目睹自己驻马高岗之巅,盔甲肃然,傲视面前千骑铁蹄,战马低吟、弓弦铮铮,我黑亮的战马喷着不屑和坚毅的鼻息,静静等待我纵马出征的信号,偶或一错强健有力的马蹄,突然间,石破天惊,主人漂亮的暗红色马靴在正黑油亮的马腹上轻轻一点,战马昂扬嘶鸣直奔坡下千骑而去——但流浪的心不容我恋战,有一座轮廓温柔的高岗转到眼前,草色苍绿,几丛野花缱绻不弃,似乎当年应是有一匹枣红烈马四蹄踏雪,在此忽地收慢了脚步,与一匹浑身散发瑞气的狮子骢耳鬓厮磨,忘了归期————草原仍在我的眼前铺展,蓝色天空里云卷云舒,母牛正带着牛犊低头饮水,不远处,一头棕黄色壮牛懒散地卧在秋色无边的草场,远远看着我们这些无聊的过客。
呼伦湖还无影无踪,无边的草原和天空在几乎触手可及而又遥远到令你绝望的疆域接壤,每个人,都可以是策马扬鞭、信马由缰、剑气如虹、金戈铁马、英雄美人、江山如画种种故事的主角……千骑卷平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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