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认为，人沟是人生观的问题，而人生观一旦形成，多半是顽固不化，很难更改的。我也尝试过，想要改造某些个别人的人生观，但总以失败告终，虽然也许只是我个人的经历，只表明我个人的无能。而代沟，不是我不承认，确实客观存在的，而且我觉得形成的原因主要是两个：一是生理年龄的区别，精力、兴趣、爱好自会不同，例如老年人对游山玩水显然会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并非不爱好；又如老年人非要装天真，像二十四孝图里那位老先生，在更老的父母面前手摇货郎鼓在地上打滚，会让人觉得肉麻当有趣。第二个原因是年代的差别就会有经历的不同，对世事沧桑感受上难免有距离，遇事自会有不同的反应。但是无论生理年龄的差别还是人生经历的不同，只要有相对接近的人生观，就容易沟通和交流，所谓“忘年交”，古今中外多的是。以我个人的经历和感受，我的年轻朋友更多，老年朋友很少。因为我是真的信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且一直这样活着，这就被很多同龄人不能理解，不能接受，说不上几句话。他们感兴趣的那些话题，我也插不上嘴，他们也不屑我做什么。

    我也绝对不必装年轻，人要老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例外，不同年龄段，应该有不同的活法，例如年轻的我是业余男中音，但65岁时严格拒绝上台演出，即使家中也不再练嗓了，这在有些人看来有些极端，更极端的是我看不惯广场舞之类。那是我认为，歌舞表演本就是应该给人带来美的享受，青春不可能长在，锻炼身体是另一回事，过分了就是装嫩。至少我看着不舒服，这当然是见仁见智，我有说自己感觉的自由。但这些，一点不影响我和年轻人许多共同的爱好和话题。还有一点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人生经历的不同，恰不是我和年轻人的障碍，我的不少学生，从我的一些回忆录性质文章中得到不小的收获，汲取了不少正能量，而不是无法理解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或者也就不理解我。就这点上，我甚至比鲁迅先生心情更好。因为他早年寄希望于青年，乐于做青年的导师；但自从发生由于同是年轻人的告密，龙华警备司令部枪杀柔石、胡也频等人的事件后，先生变得相当失望和茫然。而我感受到的，是更多的年轻人，还是孺子可教。我能教导出更多的年轻人，不仅教会他们医术，也教会他们做人；很多年轻人乐于做我的学生，请问，代沟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