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阳渐渐西下,余晖映红了半边天,在奥尔克梅帝国边陲一个常见的小村庄,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纷纷回家歇息,婆娘们则在家做饭。不一会儿功夫,炊烟袅袅升起,一群垂髾儿童追着一头小猪四下乱跑,但这详和的气氛很快就被一伙不速之客打破了。
一群黑衣人借着树林阴影的掩护向村庄悄无声息地靠拢,一个出来收集柴草的老人发现了他们,刚叫了一声,就被一黑衣人扑上来一刀搠翻,然后黑衣人们不再小心翼翼,而是一起呐喊:“黑虎山的好汉全伙在此,投降免死!”然后全速冲进村里,有的见人就杀,有的四下放火,有的则拿着绳索捆人。
当夜色降临时,这座村庄已经淹没在血与火之中。熊人威特满意地看着他的部下牵着五、六十名青年男女和大量牲畜、粮食、财物出来,而自己的喽罗们没有什么伤亡,这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威特挨个审视了被抓的少女,选了两个看得过眼的,示意喽罗们:“就这两个,晚上弄干净了送过来。”喽罗们自点头称是。接着,一个小喽罗凑上来谄媚地说:“头儿,这一个月干了不少票,在各队中收获可以说是最好,大当家论功行赏的话,你的交椅又可以往前排排。”
威特得意地大笑,毛茸茸的大手拍拍那个小喽罗:“老子的眼光和指挥如何?这可是反复挑选的目标,又肥又好打。老子开心的是弟兄们都好好的,没什么损伤,第几把交椅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那是,像头儿这么体恤兄弟们的队长在山上可是少见,小的们能跟随头儿真是三生有幸。”小喽罗正拍得起劲,这时有三个全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逆向走了过来。这三人胸前都有镶着骷髅头的徽章,在火光映照下十分醒目,所有的土匪见这三人出现,全都下意识地躲得远远的,小喽罗也不例外,连威特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死灵法师的搜魂使者,据说能够把将死不久的人的灵魂收在体内,以供法师炼药或炼法器。所以只要有杀人的行动,死灵法师就会把他的搜魂使者派过来跟着。土匪们心里都是十分腻味的,虽说这些搜魂使者主要是收取被土匪们杀死人的魂魄,但若土匪战死了,谁也说不准这些搜魂使者会不会顺便收走。
因为,谁也不乐意自己死后灵魂被法师收走当原料呀。
但山上的土匪也都不愿意得罪死灵法师,不仅仅是死灵法师恐怖的魔法,更重要的是这死灵法师也是世间罕见的良医,大病小灾的自不在话下。就是受了伤,只要还没咽气,死灵法师都有办法救活,所以死灵法师在黑虎山上有超然的地位。
山上无论大小头领,还是一般喽罗对死灵法师都是极为敬畏的,死灵法师的要求没人敢拒绝,因为谁都不能担保没有求法师的时候。就是法师身边的搜魂使者,也是没有土匪愿意招惹,当然没有必要也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们,哪怕这使者是大美女。
以前黑虎山是把玩腻的女人和犯错的喽罗送给法师当搜魂使者,通常这些搜魂使者过不了一个月就会发疯而亡,只有少数精神力强大的人能坚持久一点,但也通常过不了半年。因此,对于黑虎山的喽罗来说,当搜魂使者就意味着另类死刑,也是他们畏惧法师的重要原因。
只有年前来的四个人很奇特,居然坚持了一年多,看上去也还正常,还没有发疯的迹象,这很让山里的喽罗们松了口气,不必时时担心被大当家罚去补搜魂使者的空缺。眼下出现的三位就是了,喽罗们从内心讨厌他们,但又都无不期望他们多活几天。
这三人就是阳昊、秦风和玲珑,琴心很少和他们一起行动,她是大魔法师,多与死灵法师一起行动,收取那些强大的灵魂存在。
阳昊三人缓步走进被洗劫一空的村庄,在死灵法师刻入他们灵魂的魔法阵的作用下,那些漂荡的魂魄就纷纷向他们体内涌来。每一个魂魄进入体内,他们临死前的情景就会被宿主体验一遍,这对宿主而言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尽管已经不知道收过多少灵魂,但每一个新灵魂的进入仍让阳昊感到很痛苦。他不断默念琴心教的魔法咒语,以坚心智,避免被这些灵魂撕裂。他知道秦风和玲珑也在经受着同样的痛苦。
每次行动,他和秦风总是尽量走在前面,收取那些相对强大的灵魂,但也不能消除玲珑的痛苦,如果刻入他们灵魂的魔法阵收不到足够的灵魂是要反噬宿主的,不少搜魂使者就是这么死掉的。阳昊和秦风还得时刻注意玲珑吸取灵魂的数量,多了不行,少了也不成。
当玲珑吸取得差不多了,秦风就让玲珑离开村庄休息,阳昊和秦风留下继续搜魂。村子里被杀的多是老人和孩子,这些灵魂都不算强大,如果他们不收集,也会很快消散,但带给阳昊的却是另类的痛苦。
秦风察觉到阳昊的难过,拍拍他的肩说:“你小子可真是个特别的家伙,一年来死人见了数都数不清,还没养个铁石心肠的。”
阳昊叹了口气:“没办法,看到这些天真浪漫的小孩死于非命,总是于心不忍,他们也许会有精彩的人生,但现在都终止了,彻底地结束了。”
“哎!你可千万别再当滥好人,上回你从那些土匪手上救了几个少年,去当搜魂使者,结果没几天就发疯跳崖了,还不如当初被土匪们一刀了断还痛快些。”秦风唯恐阳昊又滥发善心,最后还连累自己。
阳昊无奈地摇摇头:“你放心,那件事情已经给了我很大的教训,我不会再去做那些超出自身能力的事情。好了,我们该走了,玲珑也等久了。”
威特的队伍中因为有大批的俘虏,走得并不快,阳昊三人虽然落后了有一段时间,但很快就赶上威特的队伍。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们就到了预定的宿营地点,喽罗们搭帐蓬生火造饭。阳昊和秦风也选一个偏僻的角落搭了两个帐蓬。威特对他们几个还是不错的,阳昊他们帐蓬才搭好,威特就遣人送来酒肉,只是来人把东西搁下就走了,见阳昊他们如同见鬼魅。
阳昊苦笑着摇摇头,这样的情景他已经见多了,威特这队人和他们还算熟的,阳昊也常经手给他们提供疗伤药,也算做过不少好事,但这些人看阳昊他们仍是如此。死灵法师的恶名太盛,仅凭他们有限的所为,无力扭转人们对他们地狱使者的印象。
酒是浓烈的麦酒,玲珑只喝了一小口,就被呛得咳嗽了半天,再也不喝了。她怀念和想喝的是甜甜的葡萄酒,但这只是贵族才享用的东西,山里是没有的,这小村子就更不可能有。阳昊其实也不喜欢喝这麦酒,但牛羊肉太腻,不喝酒解不了腻,一年来也渐渐适应了,只是不能多喝,只有秦风看见麦酒眼都亮了,一杯杯往肚里灌,甘之如饴。
秦风把陶杯举起来,很畅快地说:“喝酒,庆祝咱几个又活了一天,这多不容易啊,喝!”说完就一饮而尽,用刀切了块肉丢进嘴里大嚼起来,玲珑皱皱眉:“文雅点,闭着嘴吃!”
“哎呀,俺的大小姐,一天就这会儿能轻松会儿,让着点吧。”
玲珑一瞪眼:“恶心人!”
秦风只好收敛点,又自斟了一杯。阳昊压住秦风的手:“少喝点吧,茜姐给我们布置的功课还没有完成呢。”
秦风叹了口气:“她搞的那些东东比死人还让人难受,咱又不是要做官,学那么多干吗?”
阳昊笑笑说:“如果不是茜姐每天布置功课,给我们压力,我们还能顶这么长时间?说不准早和其他人一样疯了。”
秦风一摆手:“别提那些功课了,那些死人魂没让俺疯,那些功课倒差点让俺疯了。”
玲珑用手指直刮脸:“羞不羞,在背后说茜姐的坏话,我们能好好的活着,全靠茜姐精心配的安神药。再说就那些功课,我七、八岁时就会了,还让你这为难?”
秦风拍着阳昊哂笑道:“老弟啊,这就是好心没好报,俺们苦熬着把药省着给她们,她们非但不领情,还老嘲笑俺们。”
阳昊见状忙叉开话题,免得这两人又吵起来了,而他们一旦吵起来,这一晚他又不得安生了:“哎,你们说,为什么威特总选择傍晚洗劫村落?而不是早晨或者其它时间?”
秦风放下酒杯,认真思索了一下:“傍晚动手,就可以在白天行军,如果选在早晨动手,就要在夜晚行军,这里的山路七弯八绕的,不经常跑的话很容易迷路,不好的地方就是白天容易被发现。不过这附近的山林子还比较密,躲一下不难,接近村子时又是傍晚,是可以不被发现的。”
阳昊点点头:“威特的这几次袭击都达成了突然性,看来不是偶然。”
秦风喝了一大口酒:“还有一个原因,这里的村民都没啥防备,威特跑这么老远,一般人是想不到的。所以对推罗的村子,威特怕要换时间了。”
阳昊很赞同:“不错,推罗人尚武,黑虎山又比较靠近推罗,那里的村子警惕性要高多了,威特要在傍晚袭击的话很难达成突然性。再说傍晚人虽然要懈怠些,但都是清醒的,山匪要做到单方面的屠杀很困难。”
玲珑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了些干粮和水,带点肉慢慢地嚼慢慢地咽,她对这个话题也感兴趣:“我看,威特主要是为了好逃,军队不会晚上行动,即使得到了报告,也要等到第二天才会行动;如果是在早晨,有可能军队就要动了,威特哪儿敢像这样带着牛啊、马的慢慢地走,还在这儿喝酒取乐?”
秦风闻言放下酒杯,手一摊:“就别提奥尔克梅的军队了,威特干了这么多票,也不见奥尔克梅军人的影子,也不晓得奥尔克梅还有没有可以称为军人的人了。”
玲珑闻言睁圆了眼:“威特这伙匪徒无恶不做,杀人无算,一定会有勇敢的奥尔克梅军人将他们绳之以法,我要努力地活着看到这一天!”阳昊知道玲珑的父亲是奥尔克梅的军人,很可能还是高级军官,明白秦风又在撩玲珑,赶紧再换话题,“听威特说,他的部下不少人打赌,赌我们能坚持多长时间。”
果然玲珑很感兴趣:“他们怎么赌的?”
“有赌两个月的,有赌三个月的,最长的赌半年,当然他们都输了,我们现在都活得好好的。我觉得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五个人相互帮助,相互支持,特别是茜姐对我们的照顾无微不至。”
“他除外,”玲珑指指秦风,“就他老惹我生气!”
秦风无奈地一摊手:“看看,女人就是这样讲理的。”
阳昊笑着摇摇头:“能生气也是人的正常情绪,只要我们还会生气,就证明我们是正常人!”
玲珑打了个呵欠:“我吃饱了,也累了,赶了一天的路,我去休息了,你们慢慢吃吧,一会儿可都不许睡实了,我要是喊叫,要赶紧过来瞧瞧。”
“没问题,你放心去睡吧,你只要一喊,会有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阳昊笑着扬扬手。玲珑一笑,就进帐蓬休息去了。
阳昊和秦风则继续喝,继续聊。山匪们也吃喝得差不多了,开始闹腾起来,妇女的哭泣和衣衫撕扯声、男人的狂吼、女人的娇喘顺着山风飘过来。秦风很羡慕地望着威特宿营的方向:“威特这个王八羔子又开始快活了,还真别说,当土匪还真自在啊。”
阳昊“嘿”地冷笑道:“那你去加入好了,别在这流口水。”
秦风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俺要真去了,那伙人不全吓走才怪,咱不管走到哪儿,在人眼中都是怪物。老弟,你说,有没有法子逃走?”
“就现在这样,只要一出去,准给人当死灵法师打,喊冤叫屈的机会都不会有。再说,我们体内有这个魔法阵。”阳昊指指自己的胸口,“一段时间内吸不到足够的魂魄,就要吞噬我们的灵魂了,逃?那是自寻死路!”
秦风压低嗓音说:“听说魔法师死后,他的魔法阵就会失效,你说,假如我们干掉那个老不死的,会如何?”
阳昊闻言忙一把捂住秦风的嘴,四下小心地察看了一下,确信无人才坐回来,神情依然紧张:“别乱说话!”
秦风大大咧咧地说:“你也别胆小了,那老不死的也不是神,这会儿离咱少说也有七、八十里地,听不到的。那些土匪巴不得离咱远远的,谁敢躲在一边偷听?别太紧张了,自己吓自己。”
“那也是小心为妙,你小子也是真敢想,死灵法师那可是最伟大的勇士才可能干掉,就我们这几块料,给人塞牙缝都不够的!琴心姐那么强的魔法师,被人一挥手就摞倒了。”阳昊直摇头。
“最伟大的勇士是因为干掉了死灵法师才被人称颂为最伟大的,咱如果也能的话,只是假设啊,也会被人称为最伟大的勇士。你想,既然曾经有人干掉过死灵法师,说明死灵法师也有罩门!”秦风说着,拳头紧紧握起。
阳昊想了想说:“魔法师死后,他的魔法阵就会失效这个说法不一定准确,否则魔法卷轴就不会有人买了,这个要找琴心姐了解一下,不能贸然行事。另外,我个人感觉,这位死灵法师,怎么说呢,对我们不是那种特别有恶意的,否则我们活不到现在,就算我们比别人强,办法多,但也不至于强很多啊。”
秦风重重地哼了声:“你总是为那个老不死的辩护,这一年来,咱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心里也有数。俺承认,那老不死的对咱应当是放了水的,不过未必是啥好意,咱好歹是熟的,让他省力多了,也不用费心去找别的搜魂使者。俺认为咱能活下来,茜配的安神药是最主要的。”
阳昊摇摇头:“茜不是魔法师,她从哪里知道安神药的配方?而且如此合用?肯定是法师告诉她的……”
秦风打断阳昊的话,一脸贼笑地说:“你也不笨嘛,看出了要点,那老不死的与茜肯定有一腿,看他那眼神,就跟嫖客见到老相好没两样,危险的活从不让茜干,经常两人呆在一起大半天不说一句话,光瞪着眼看也不嫌无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