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每天在凌晨五点钟起床,煮一钵白粥,寒暑易节,阴天下雨,二十年来从未间断。我也习惯了每天六点钟起床,梳洗罢,走向餐桌的一碗白粥。吃完了,去上学。
我常常不情愿地嘟着嘴:“怎么又是白粥?”母亲依旧坚持:“每天早晨能喝上一碗白粥,软和又养胃,是福气啊!”
母亲发现了我喝粥的“规律”:如果她用小碗盛粥,我会全部喝掉;换了大碗,也能悉数喝完,但是从来不添第二碗。母亲高兴地向全家人宣布了她的重大发现,并且果断地作出了用大碗盛粥的决定,她不知道我其实是在完成任务,而且兼备不浪费粮食的美德。从此,餐桌上的那个大碗肯定是为我准备的。
二十岁开始在外求学,食堂早晨供应小米粥,其实应该改名叫小米汤,是能照镜子的那种,一毛五分一份,另有一种主食叫油炸大馒头,炸出一层香脆的金黄色的外壳,剥开,冒出一团热气,看到柔软的麦白色,四毛九分一个,佐以一毛五分的酸泡菜。七毛九分搞掂早点。如今校友在北京聚会,搞一个民意调查:学校最令人难忘的是什么?大家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早点之油炸大馒头套餐。
话说回来,大学四年,白粥是个空档期。
工作以后,我采集了许多食材,莲子、红枣、桂圆……纷纷施展内功将精华凝聚在一钵粥里,妩媚动人,美不胜收,我沉浸在“杰作”里,孤芳自赏,差点模仿《红楼梦》中的菊花诗,唱一段《赏粥》、《咏粥》、《醉粥》……我向母亲诉说我的粥,想与她分享我的快乐,母亲沉默不语。
不知从何时起,我再也不能容忍早点的牛奶麦片芝麻糊了,我的胃在要命地催促我喝点白粥,城市的快节奏使我的每个早晨都靠快餐来应付,我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早起煮粥。几天后,我也发现了规律:米和水多一点少一点,我都不会浪费一粒米。我的胃对白粥是坦然自若的旧相识了。
不久前,小妹元宵节探家,告诉母亲我必须煮一点白粥才能抚慰自己,母亲笑了。她一定很得意,女儿的胃是她惯出来的,怎能不做有福的人呢?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