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迟明月
审核 修改：林皎铱
第三幕
时间：夜晚
天气：郁热，雷雨将至，电闪雷鸣
地点：鲁贵家里
道具：床，桌椅，蒲扇，窗户，帘子，茶杯，茶壶
人物：鲁贵，鲁大海，侍萍，四凤，周冲，周萍
【鲁贵刚训完话，四凤站在桌前，侍萍坐在床上，大海立在床边擦手枪，鲁贵手拿扇子站着说】
鲁贵
我是一辈子犯小人，不走运。刚在周家混了两年，孩子都安置好了，就叫你（指鲁妈）连累下去了。你回家一次就出一次事。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叫完电灯匠回公馆，凤儿的事没有了，连我的老根子也拔了。妈的，你不来，（指鲁妈）我能倒这样的霉？
大海
（放下手枪）你要骂我就骂我。别指东说西，欺负妈好说话。
鲁贵
我骂你？你是少爷！我骂你？你连人家有钱的人都当面骂了，我敢骂你？
大海
（不耐烦）你喝了不到两盅酒，就叨叨叨，叨叨叨，这半点钟你够不够？
鲁贵
（望着大海）可是这怪谁？你把人家骂了，人家一气，当然就把我们辞了。谁叫我是你的爸爸呢？大海，你心里想想，我这么大年纪，要跟着你饿死；我要是饿死，你是哪一点对得起我？我问问你，我要是这样死了？
大海
（忍不住，立起，大声）你死就死了，你算老几？
鲁贵
（吓醒了一点）妈的，这孩子！——
侍萍
大海！
—— （同时惊恐地喊出）
四凤
哥哥！
——
鲁贵
你看看，这孩子这点小脾气！别看今天我走的时候，老爷太太装模作样地跟我尽打官话，好东西，明儿见！他们家里这点出息当我不知道？
四凤
（怕他胡闹）爸！你可，你可千万别去周家！
鲁贵
（不觉骄傲起来）哼，明天，我把周家太太大少爷这点老底子给他一个宣布，就连老头这老王八蛋也得给我跪下磕头。忘恩负义的东西！（得意地咳嗽起来）。他妈的！（拍地又一口痰吐在地上，向四凤）茶呢？
四凤
爸，你真是喝醉了么？刚才不跟你放在桌上么？
鲁贵
（端起杯子，对四凤）这是白水，小姐！（泼在地上）。
四凤
（冷冷地）本来是白水，没有茶。
大海
（向鲁贵）听见了没有？你就将就喝杯开水吧，别这样穷讲究啦。（拿一杯白开水，放在他身旁桌上，走开。）
鲁贵
这是我的家。你要看着不顺眼，你可以滚开。
大海
（忍着）妈，他这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妈，我走了。
鲁鲁
胡说。就要下雨，你上哪儿去？
大海
我有点事。办不好，也许到车厂拉车去。
侍萍
大海，你－－
鲁贵
走，走，让他走。这孩子就是这点穷骨头。叫他滚，滚，滚！
大海
你小心点。你少惹我的火！（抽出枪）我——我打死你这老东西！
【鲁贵叫，站起。急到里间，僵立不动。】
鲁贵
（喊）枪，枪，枪。
四凤
（跑到大海的面前，抱着他的手）哥哥。
侍萍
大海，你放下。
【鲁妈夺过枪】
大海
（看鲁贵，又转头）好，妈，我走了。我看车厂子里有认识的人没有。
侍萍
好，你去。你可得准回来。一家人不许这样呕气。
大海
嗯。就回来。
【大海下，鲁妈跟上去，周冲上】
周冲
（见着四凤高兴地）四凤！
四凤
（奇怪地望着）二少爷！
鲁贵
（谄笑）您别见笑我，我们这儿穷地方。
周冲
（笑）这地方真不好找。外边有一片水，很好的。
鲁贵
二少爷。您先坐下。四凤（指圆椅）你把那张好椅子拿过来。
周冲
（见四凤不说话）四凤，怎么，你不舒服么？
四凤
没有。－－（规规矩矩地）二少爷，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要是太太知道了，你－－
周冲
这是太太叫我来的。
鲁贵
（明白了一半）太太要您来的？
周冲
嗯，我自己也想来看看你们。（问四凤）你哥哥同母亲呢？
鲁贵
他们出去了。
周冲
（忽然）对了，我忘了我为什么来的了。妈跟我说，你们离开我家，她很不放心；她怕你们找不着事情，叫我送给你一百块钱。（拿出钱）
四凤
什么？
鲁贵
（以为周家的人怕得罪他，得意地笑着，对四凤）你看人家多厚道，到底是人家有钱的人。
四凤
不，二少爷，你替我谢谢太太，我们还好过日子。拿回去吧。
鲁贵
（向四凤）你看你，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太太叫二少爷亲自送来，这点意思我们好意思不领下么？（收下钞票）你回头跟太太回一声，我们都挺好的。请太太放心，谢谢太太。
四凤
（固执地）爸爸，这不成。
鲁贵
（不理她，向冲）谢谢您老远跑一趟。我先跟您买点鲜货吃，您同四凤在屋子里坐一坐，我失陪了。
【鲁贵忙下】
周冲
（不由衷地）让他走了也好。
四凤
（厌恶地）唉，真是下作！——（不愿意地）谁叫你送钱来了？
周冲
（诚恳地）你现在怨了我们吧！－－（羞愧地）今天的事，我真觉得对不起你们，你千万不要以为哥哥是个坏人。他现在很后悔，你不知道他，他还很喜欢你。
四凤
二少爷，我现在已经是不周家的佣人了。
周冲
四凤，你不要为这一点小事来烦忧。世界大的很，你应当读书，你就知道世界上有过许多人跟我们一样地忍受着痛苦，慢慢地苦干，以后又得到快乐。
四凤
唉，女人究竟是女人！
周冲
不，你不是个平常的女人，你有力量，你能吃苦，我们都还年轻，我们将来一定在这世界为着人类谋幸福。我恨这不平等的社会，我恨只讲强权的人，我讨厌我的父亲，我们都是被压迫的人，我们是一样。——
四凤
二少爷，您渴了吧，我给您倒一杯茶。（站起倒茶）
周冲
不，不要。
四凤
不，让我再伺候伺候您。
周冲
你不要这样说话，现在的世界是不该存在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我的底下人，你是我的凤姐姐，你是我引路的人，我们的真世界不在这儿。
四凤
哦，你真会说话。
周冲
有时我就忘了现在，（梦幻地）忘了家，忘了你，忘了母亲，并且忘了我自己。我想，我像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非常明亮的天空，……在无边的海上……哦，有一条轻得像海燕似的小帆船，在海风吹得紧，海上的空气闻得出有点腥，有点咸的时候，白色的帆张得满满地，像一只鹰的翅膀斜贴在海面上飞，飞，向着天边飞。那时天边上只淡淡地浮着两三片白云，我们坐在船头，望着前面，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
四凤
我们？
周冲
对了，我同你，我们可以飞，飞到一个真真干净，快乐的地方，那里没有争执，没有虚伪，没有不平等的，没有……（头微仰，好像眼前就是那么一个所在，忽然）你说好么？
【大海忽然上来，四凤退到一边观他们】
四凤
哥哥。
大海
（冷冷地）这是怎么回事？周家大少爷怎会到我们这穷地方来？
周冲
我正想见你呢。你，你愿意－－跟我拉拉手么？（把右手伸出去）。
大海
（乖戾地）我不懂得外国规矩。
周冲
（脸红）今天下午，你在我们家里－－
大海
（勃然）请你少提那桩事。
四凤
哥哥，你不要这样，人家是好心好意来安慰我们。（扯大海衣襟说）
大海
少爷，我们用不着你的安慰，我们生成一副穷骨头，用不着你半夜的时候到这里来安慰我们。
周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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