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蔸白菜的晚餐

                    胡 炜

好友升职，邀去喝酒庆祝。踏入好友装修漂亮的居室，见饭厅里已是高朋满座，除了几个认识的朋友，其余都是好友单位的领导。

桌上的菜品煞是丰富，可谓触目尽是佳肴，色香味俱全。斟满杯中美酒，气氛热烈的晚餐拉开了序幕。但不知为何，在这种有些刻意、小心的推杯换盏，互相劝酒的场合，我却显得有些局促。桌上的美味佳肴，也感觉不出可口的味道。

看着满脸笑意和汗水的好友，我蓦然回想起许多年前，那次让我回味无穷的两蔸白菜的晚餐来了。

那时，我跟好友都在乡村学校当老师。他所在的学校离县城近一些，每次，我们从县城坐客车去学校，都是他先我到达。我必须独自一人坐着颠簸的客车，在蜿蜒崎岖的山道上再多熬四五十分钟。

一个礼拜四的下午，我上完属于自己的第二堂课，一时心血来潮，就跟同事调了明天的课。急急地登上了回县城的客车，去探望好友。

好友所在的学校位于大山脚下，四周青山环绕，旁边流淌着一条河床狭窄蜿蜒，水质清澈碧绿的小河。我踏入校园的时候，学校早已放学，校园显得空落寂寞。好友浴着夕阳金色的余晖正在宿舍门口坐着看书。旁边的一个小沙炉上，一个黑黑的锑锅里，正在丝丝缕缕往外冒着喷香的米饭热气。

我的不告而至，让好友感到诧异，也有些手足无措。

他热情地招呼我坐，然后将火上的饭锅抬下，脸上露出苦恼的笑容。

好友说，我去看望他，他很开心，也想好好招待我。可是，真的没有什么菜了，怎么办呢？我理解好友的苦衷，因为我跟他一样，一般都是在周一周二到集市买些肉和菜，然后将肉炒好装进瓷钵里。以后的日子，每天用那肉，配合不同的蔬菜，炒了下饭。接近周末的时候，肉没有了，蔬菜也用完了，可以说是弹尽粮绝。余下的日子，只能煮面条来打发了。这样，周末容易收拾干净回县城的家。

嗨，你这样搞突然袭击，不是有意让我出丑吗？好友犯难起来。皱着眉毛想了好一会儿，好友才开心地拍了拍腿，说，喔，有办法了，我地里种有白菜！

好友拎了菜刀，叫我端了个面盆跟在身后，来到校园前面小河岸上的一块菜地。菜地里，长着几排绿油油的白菜。白菜长势不错，看得出，这是好友悉心照料的结果。白菜的品种不是那种让人看了着迷的“裹心白”。菜叶很大片，葱绿舒展如扇，只有中心处有团不很紧密的嫩白菜芯；白生生的菜杆，宽大肥厚，质感很好。

好友跳进菜地，选定两蔸最大最好的白菜，菜刀贴地，将白菜割了起来。

正是夕阳西斜的时候，落到远山背后的太阳，明晃晃地，把群山巍峨的轮廓剪影在天空上，山顶的树木，枝叶参差，清晰可辩。在美丽的晚霞里，我跟着好友蹲在淙淙流淌的水沟边，将白菜一片片撕开，然后放到清冽凉爽的水里涮洗干净。好友熟练地从菜根处将筋条撕掉，然后象拧衣服一般，先将菜叶拧断成小截，再将菜杆拧断，盖在菜叶上面。

回到宿舍，好友将炒菜锅放在炉子上，倒点油，等油烟浓了，才将大半碗辣椒面倒进锅里翻炒。热辣呛人的辣椒味四处飘散。好友将暧水壶的热水倒进锅里，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就沸腾开来。好友先找来些蒜叶搁进锅里，又翻箱倒柜，搜寻到巴在碗底的一些干豆豉，扔进沸腾的锅里。等豆豉和蒜叶的味道起来了，才开始把光洁的白菜杆放进锅里。菜杆肥厚硬挺，煮了许久才熟，这才将鲜嫩的菜叶往锅里放……

好友倒了两碗米酒，两蔸白菜的晚餐就这样开始了。不知是溶入了浓浓友情的缘故，还是使用农家肥的白菜味道特别鲜美。我们用肥肉片一样的白菜杆下酒，用菜叶和菜汤泡饭，我跟好友，吃得大汗淋漓，直呼过瘾。不一会儿，酒喝干了，满满一锅米饭，也让我们扫荡一空。扫荡光了，还咂着嘴巴瞪着炒菜锅，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

好友见我呆想出神，过来给我敬酒，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想起了那次两蔸白菜的晚餐，那白菜，真是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