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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史随筆√ |
清人龚自珍有《病梅馆记》,高文也。我今亦与病梅有遇,嘘嘘不已,忝为又记。
寒舍也俗,窗台上却有几缽花草,无姿无态,或枯或荣,概不知何名。有客临窗而问,我便胡吹一通,附庸风雅而已。
薪俸无多,衣食尚俭,岂容斥资于名贵花草。我只不过踟躇街头捡几株便宜;或游手好闲,瞧見路边野苗有可观者,便扯回来植于缽中。装模作样,穷作乐也。
某年某月某日,我饭后外出溜达,肯定是吃多了,居然将某园林花匠抛弃的一根树蔸也捡了回家,胡乱丢进楼口遮雨台中。那台池里是有一些淤泥的。
余性也懒,连早上洗脸晚上洗脚都嫌麻烦,那肯去侍弄这些花草!都是任其日晒夜露、虫蛀鸟啄、自枯自荣。及至瞥见枯萎半死,我才耐烦去泼几瓢水。更不曾施肥,偶尔想起农妇种菜的勾当,我便将夜尿撒于盆中,预计明日浇花,又弄得臭气熏熏,被老婆喝令禁止。
岂知那些无名堂的花草生命力极強,且自作多情,竞不顾我的轻慢虐待,生生不息;每于春夏之季,便青枝绿叶,开花现朵;兀自往我乌烟瘴气的书房里送些清新,向我昏花老眼献些闪烁;甚而蜂蝶有至,燕雀来仪。我不禁苦笑曰:草木固贱也!
更有甚者,那被我随意丢在遮雨台池中的树篼,居然也悄悄生出许多枝条来,而且朝天疯长,郁郁葱葱,几乎遮挡住楼口。于是过往的邻居就指责它遮光挡风。有大妈广场舞归来,警告说:“这只怕是外国入侵的物种吧”。我便心生厌恶,提刀一通乱砍。岂料数日之后,那残枝上又生出一些细芽嫩枝来。无可奈何,我也懒得去管它了。
不曾想秋去冬耒,腊月雪飘,我开门便有暗香扑鼻,也不知何来。忽然听见几位路过的美女在楼下叽叽喳喳:“啊,腊梅好香!”我这才注目那台池中倔然伸出的枝条,凄然开放着朵朵白花,心中顿悟道,喔,原耒你是腊梅啊!
我情不自禁地走到那丛腊梅近前,细看那些花枝,因为被人弃置和我的轻慢虐待作践,长得疏密失态;加之对门餐馆油烟的熏染,花色灰暗无光,其病态就像蓬头垢面的村妇。可它依然开放着自已的花朵、散发着自己的馨香,竭力证明着自己的高洁!
面对这丛病梅,我顿感忏然戚然,而且顾影自怜。
呜呼,我无力像龚自珍那样“甘受诟厉,辟病梅之馆以贮之”,但我也想“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是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