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巴山旧事》为何再度引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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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旧事》为何再度引起关注
最近,京东在各大网站首页推出广告,其中最显著的是小说《巴山旧事》。四年前,这部小说曾经在读者中引起不小的轰动,先是由现在网连载、在2010 年“长江杯”网络小说大赛中荣获一等奖,嗣后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被推荐参评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巴山旧事》之所以再次受到关注,我认为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它确实比较好看,是难得一见的现实主义力作,更以宏大的民族叙事书写缠绵千古的英雄气和儿女情,激荡着中华民族精神的强烈心灵共振。
《巴山旧事》是第一次反映“改土归流”这一重大民族历史事件的文学作品,但是它的主旨却并非局限于演义历史,而是描写了一个民族的文化史和精神史。小说以波澜壮阔的历史背景、极富传奇色彩的故事情节、惊心动魄的斗争场面,反映了土家民族历史上这一重大的变革,但并不止于对这一历史事件本身的追究、记录和评价,而是选择这一横断面为近景,进行历史纵深和社会广角的摇移,将镜头聚焦在民族的文化和精神上。作者巧妙地虚构了一群自称是廪君族系巴国武士遗部的后裔的神秘“巴方舞者”、其实是一批受迫害逃匿武落钟离山区的奴隶,并通过这一艺术群像高度概括地反映了巴土民族数千年历史源流和文化精神传承。“巴方舞者” 不仅是增加了故事的传奇色彩,而是作为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符号,一种民族精神的象征,具象为艺术典型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显示出一种如同鄂西大山一般的阳刚崇高之美。
作者以充满诗意的笔触,具体描写和全面展示了土家民族的山川人物和土司时代的世俗生活、风土民情,包括王府市井、民居衣食、农耕渔猎、年节歌会、婚丧嫁娶等等;全部叙事和重大场面都是在千回百转的土家山歌和龙腾虎跃的巴山舞蹈的伴歌伴舞中进行的,更增强了民族文化的魅力。小说真实地描写了容美土司末代宣慰使田旻如及其家族王爷对土民的野蛮统治,表现了他们在这一变革中与朝廷、官兵总督以及周边土司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既包含了政治权利与个人命运的挣扎,更表现了野蛮与人道、愚昧与文明的冲突。在广阔的社会背景出现的上至雍正皇帝、官兵将领、土司王爷,下至头人家丁、巫师妖道、三教九流等各种社会人物,极大地增加了文化的厚重感和人文张力。而作者将主要笔墨用于描写土家民众在这一历史变革中的命运诉求以及为爱情婚姻和人生自由而进行的反抗和斗争,生动展现了毕兹卡爱神的别样风流和凄美动人的爱情悲剧,着力塑造了秉承“巴方舞者”精神的土家儿女、特别是田虎、丹妹的英雄形象,表现了大山里普通土家汉子、女人的人生命运和炽烈爱恨情仇,颂扬了土家族人民勤劳、善良、勇敢的民族精,闪耀着民族文化的光芒。
《巴山旧事》是一部着力表现土家民族情怀的小说,但它并非局限于一个少数民族的情愫,而是写出了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共振。自古繁衍在鄂西清江流域的巴土民族,后来长期处于土司野蛮奴役之下,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风俗和民族习性,更有着摆脱奴隶制的落后野蛮统治,争取人生自由,向往文明开化的精神与追求。小说把土家奴隶和山民强烈要求归顺大清、摆脱土司统治的斗争与土家儿女反抗野蛮的“初夜权”的斗争交织在一起,并且以后者为内在的精神动力和情感主线,在悲壮的爱情悲剧中展示社会矛盾和冲突,因而不仅描写了土家民族的命运抗争,也具有人类文明进步的普遍意义。
作者在结构艺术上既融通现实主义的传统,又运用了现代小说手法,把叙事的切入点放在改土归流斗争最激烈的三天时间里,通过场景转换、时空交错、复线交织地推进情节,起伏跌宕地展开剧烈的心理冲突和情感波澜。小说开篇就展现出容美土司与朝廷和官兵的剧烈对抗的刀光剑影,雍正十一年正月,长期盘踞在鹤峰、五峰、长阳地区的容美土司称雄一方、抵制朝廷“改土归流”;湖广总督重兵压境、步步威逼;容美宣慰使司田旻如抗旨拒绝进京接受询问,躲进山洞,拒敌官兵,局势异常紧张。而与此同时,土司依然凶残地奴役迫害山民。土家儿女田虎和丹妹喜结良缘,可是王爷公子却追逼丹妹,要按土司王法施行“初夜权”。王府家丁强掳新娘,追杀田虎。田虎奋起反抗,他和山民们在“巴方舞者”的帮助下,趁正月十五举行山歌大会之机,化装成踩高跷的“山花子”突然逼近王爷,要他交出丹妹、宣布废止土司王法。这样,作品就通过人物关系和情节纠葛将严峻的社会矛盾斗争就和土家儿女的爱情悲剧命运抗争有机地交织在一起。王府家丁将丹妹绑到油锅旁,以熬油“点天灯”威胁要挟。危急关头,丹妹为了让田虎一心制服王爷、战胜土司,自己舍身赴死、跳进油锅,化为照亮人心的天灯。故事由此风云际会、波推浪涌地进入高潮。土司的野蛮残暴和倒行逆施终于激起山民的强烈义愤,邬阳关发生兵变,各地反抗斗争风起云涌,民众纷纷聚集万全洞、迫使土司头目投降官兵,爱情的悲剧和社会的演进形成了悲壮的历史交响曲。在内外交困之下,容美宣慰使田旻如走投无路、畏罪自缢,土司统治终于土崩瓦解,“改土归流”得以推行。
应该说,小说的这种艺术构思不仅以爱情的凄美和婚姻悲剧极大的增强了艺术感染力,极尽英雄气和儿女情的悲壮缠绵,使得整个叙事场面既波澜壮阔又荡气回肠,更重要的是通过爱情悲剧深刻揭示了“改土归流”的历史进步意义,提升了土家人民在生命抗争中的人文情怀和精神境界,使之成为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共振。
于绚丽的文化风情、悲壮的历史传奇、凄美的爱情故事中,活脱出土家汉子和女人的奔放火辣的典型性格和土家英雄的典型形象,是这部小说最大的现实主义特色。《巴山旧事》颇具传奇色彩,然而它更具现实的强烈震撼和冲击。它在浓烈厚重的土家族历史文化氛围里演进悲壮的历史传奇,更在这种氛围中烘托英雄、展现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塑造典型的英雄形象,从而构成了宏大的人文叙事。
《巴山旧事》是一部历史小说,但勾勒历史事件只是作为英雄传奇的特定社会场景;它几乎是全面展示了土家传统文化的光彩和风俗民情的奇特,但这只是作为人物形象的文化背景和民族渊源;它浓墨重彩地描画了鄂西大山和八百里清江的神奇壮美,但这只是作为人格的比喻和象征;这一切都是为了营造一种典型环境,它着力表现的是人,是土家族人,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
作品通过大量生动感人的细节描写着力刻画的人物,不仅有田虎丹妹这样作为主角的可歌可泣的英雄儿女,也有一群诸如张玉若、张大秀、秀儿、青青、刘黑子、牛娃子、二狗、田老汉、船驾老等等普通的土家汉子和女人。他们都一个个性格鲜明、可谓典型的土家人形象。田虎和丹妹对美好爱情婚姻的向往和追求,彼此忠贞不渝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特别是丹妹为了让田虎战胜王爷的阴谋、让众人挣脱王法的锁链而纵身油锅,集更是强烈体现了土家人的善良正直和刚烈。她的形象确实是一盏照亮夜空的天灯,闪耀着土家人争取人身自由的天性和顽强执着的精神。而诚实憨厚的刘黑子因为深爱丹妹,竟然放弃表达自己的追求成全她和田虎而终身默默暗恋,直到为帮助田虎救出丹妹而流尽最后一滴血。王府家奴的儿子牛娃子本是王爷的“血种”,却义无反顾地跟随田虎走上反抗的道路,宁死也要做奴隶的儿子。泼辣的土家姑娘秀儿给他以火辣辣的爱,当牛娃子被巫师害死时,秀儿挺身而出,以圣洁的少女裸体驱散邪恶的巫术,对土司灭绝人性的愚昧野蛮发出悲天跄地的怒骂和追问。张大秀和船驾佬显山露水的情爱,则是大山里风风火火的汉子和女人的真实写照。
这里特别值得文学评论界注意的是张玉若的艺术形象。这位土家族美人与弦歌名角结为美满夫妻并生养了四岁的爱女丹妹,却被巫师用巫术暗中掳进王府,王爷以其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张玉若为了保全丈夫和女儿,不得不隐姓埋名陷入王府、忍受了十六年凌辱和折磨。她没有别的抗争办法,甚至连死也不行,只能以自己的活体作为女儿的生命抵押,而且还要忍受耻辱和良心的拷打。直到发现王府任然将她的女儿掳进魔窟,她才得以向女儿表明心迹并母女重逢,最终悲愤至极在抗争中含恨而死。这是一个弱女子在极端强势黑暗之下不得不以牺牲自己的灵与肉做出反抗的特殊典型,她对黑暗的控诉和对爱的深重、她的大悲大爱闪耀着独特的人性光彩,具有极为强烈的震撼人心的力量,其典型意义在以往的文学作品中是仅见的。
这些土家英雄儿女、大山里的汉子和女人形象描写,应该说是颇具典型意义和文学价值的。他们构成了土家民族精神的化身,是耸立在湖北大地上的鄂西山陵,是凛然于天地间的大义和浩然正气。可以说,《巴山旧事》不仅是民族文学的鲜花,也是网络文学回归现实的一朵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