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那些温暖的乡村物事

标题是套用清华大学出版社新近出版的一部散文集的书名：《那些温暖的乡野物事》。作者魈鸣是湖北宜都籍作家、孙犁散文奖得主，这是他“最真诚的散文作品首次结集出版”。

我认为之所以说是“最真诚的散文作品”， 是因为他笔下的那些乡村物事，不仅让我们记住了乡愁，还让我们感受到乡愁的温度。

是的，乡愁是有温度的。文学史上所有的乡土写作其实都携带着乡愁的温度，无论是屠格涅夫的俄罗斯森林，鲁迅的中国水乡、沈丛文的湘西山城、还是孙犁笔下的白洋淀，及至这位魈鸣笔下的古镇山村，无一不都传承着历史的篝火、民族的血脉、生命的体温。

乡愁的温度，首先源自生命的襁褓。人生之所以有乡愁？因为乡愁是孕育我们生命的襁褓和人生起跑线、是打马走天涯的人们记忆里的小桥流水。魈鸣的这部由14组64篇乡村风情系列散文，篇篇都是作者对家乡故土的的依恋。他笔下的老街、老屋、老井、篱笆、草垛、野烟、土狗、斑鸠老鹰、燕子、喜鹊等等，都是遗落在乡村老屋里的童年记忆，更不用说日夜不熄的火塘还有罐罐茶、苕金果、高粱浆、阳雀花、地卷皮等风味吃食，都是萦怀着他的爹亲娘亲的物事。他甚至用笔触搜寻那“竹树环抱的农舍屋角的石巷，去寻找藏在记忆中的那枇杷树的影子”，他用特别深情的文字哀悼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大伯。魈鸣的散文以质朴简洁有力的文字，缅怀充满生养之情的家园，回首魂牵梦绕的乡关。他成功地实现了时空维度的交织，链接了人生旅途和故土的流连，让人读来凭添许多生活的暖意。

乡愁的温度，也来自记忆远方的篝火。席慕蓉说，乡愁是一颗没有年轮的树，那是因为每一屡乡愁都延伸到历史的远方。而魈鸣在这部散文集里全景描画的古镇山村，原本是江汉平原通往鄂西山区古盐道上的一处小驿站，她坐卧在布满奥陶纪石林和“天坑”“龙井”的群山之中，缠绕着一条从远古流来的渔阳河；那古镇老街上的青石板，留有马帮铃响和“背脚子”踩踏的痕迹；那粉墙黛瓦的前清老屋，四水归池的三眼大天井和卧巣门墩，足见其家族的血脉渊源和香火。古镇上，有一个古老的榨油坊，那些原始的木榨、笨重的石碾、斜放的大炒锅，以及一群脱光了衣服只围着一条粗布围腰的彪悍榨匠，好比一幅古典油画。作者还特地给我们展现了一组“赋闲的农具”：剃竿、抓板、石磙、磙板、蓑衣、斗笠、草鞋耙子，其实是复活了祖辈山民的生息劳作，每一件农具都是一首农耕社会的牧歌，歌咏着民族的薪火传承。而魈鸣散文中的一些人物素描，无论是手艺人的“铜铁匠”，“光棍”王老六，读了“十年长学”冬烘先生、“算命”的瞎子，还是前世的“土豪”、现世的乡村才俊刘春波和秀秀，都以他们凄美的人生曲线显现出世道变迁。作家别具匠心地用乡村物事呈现出历史的细节，把乡愁从生命个体的伤感提升为火红的中华民族情结，使得这部散文集显得格外厚重而积极。

乡愁的温度，还源自乡风民俗的生活情趣。散文里很少故事情节，讲究的是情景和意蕴，魈鸣可以说把散文的艺术境界追求到纯青。在他的笔下，土家乡村的日子别具民族风情。春雨中的群山雾蒙蒙，烟雾中，田地里的犁钯水响，男人赶着故意撒欢的黄牛来到水田中，吆喝声，牛叫声，水哗声，此起彼伏。土家人载歌载舞的农事，被作家刻画得风情万种。而秋天，山野间树木就又燃烧成了彤红彤红的火焰，到处飞舞起了缤纷的“红蝴蝶”、“黄蝴蝶”。 四面八方的放蜂人涌进了山里，到处设满了蜂场，嗡嗡嘤嘤，这是何等优美的乡村奏鸣曲。而多雪的冬天就将一切的温暖全都逼进了农人的火塘。男人吸着旱烟喝着罐罐茶，女人就着窗外银白的雪光衲鞋底，又是多么温馨静谧的农家乐。乡村生活最热烈的乐章，是那些土家风俗的节庆，到处鸣放着土爆竹的春节，还有清明节、“六月六，晒龙袍”、“年小‘月半’大”、中秋节，这些篇什里把杀年猪、打豆腐、做米酒等等节日物事都写得活色生香、心花怒放。正是这种风俗和生活的情趣，让乡愁变成播撒在我们梦怀里的故土种子，萌发的春意顺着炊烟升起，行云流水般的文字也就具有了文化的流丽。

感谢作家魈鸣写出了乡愁的温暖。正因此，这部散文集就特别能让读者“记得住乡愁、留得住乡情”，有助于我们把新型城镇化变成“乡村记忆”工程。而这，也正是这位乡土作家最真诚的奉献。

中国作家网发表此文http://www.chinawriter.com.cn/yc/2015/2015-03-04/129255.shtml 

三峡晚报发表，网易此文http://news.163.com/15/0315/09/AKO3QGNQ00014Q4P.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