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闪硕

七夕节，肖小月收到一条短信。“看了《神雕侠侣》知道年龄不是问题；看了《断臂山》知道性别不是问题；看了《金刚》发现原来物种也不是问题；看了《人鬼情未了》懂得了原来死活都不是问题”末了儿祝肖小月中国情人节快乐！

肖小月笑。心想这一堆毫无问题的恋情后面，都是怎样一番肝肠寸断呢！也许生活时不时的来些问题，被问题阻挠到不能前行而需要调转方向的时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短信是从深圳飞来的。肖小月的记忆里，发短信的男孩是个永远的小男生。

24岁，工作的电脑上装了QQ。那时，QQ风靡神州。没有QQ你就是落伍的，就像没有手机，给自己和别人都带来不便。肖小月在电脑上下载了QQ。还将破损的一讲话就仿佛外星人发暗号的手机换成了最新款型。

第一天，QQ上的小喇叭闪烁，肖小月有些茫然。没学会把谁加为好友，当然，也因为还没来得及向别人主动传播自己的七位数号码，猜想不到谁会主动来找。看着不停闪烁的小喇叭，终于在百无聊赖中试探的动了动食指——通过。就此，一个站在祖国最早开放的大门口儿的小男孩来到了肖小月的网络对面。

小男孩说“我叫子俊，十九岁。”

“哦”。“哦”之后没了下文。

小男孩也许是不解肖小月因何如此冷漠，试探着问“你很忙？”

“不”肖小月不明白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

小男孩又问“你讨厌我？”

和这个十九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可谈呢？诚实的答他“不讨厌，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男孩不肯罢休“那就说说你有什么爱好吧。”

乏味感一下子袭击上来，仿佛利用上班这点儿可贵的闲暇和一个19岁的孩子讨论如此泛滥的话题，不但乏味，简直有些可耻。可耻的就像一个走不动路的胖子还在贪吃；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看着别人忙碌自己浑浑噩噩在发呆！不能允许自己进入这样的状态，哪怕只存在于感觉上，于是不耐烦的回了句“你没正经事可做吗？”之后任凭男孩怎么愕然，解释自己放了暑假等等，不再搭腔。

七天后肖小月得到了一支新手机。它除了通话或许还有另外一层含义。被换掉的爱立信是初恋男友送的礼物，送给肖小月时是当时最轻巧时尚的一款。黑黄搭配、小翻盖、线条简洁，功能单纯。仿佛初恋男友的抽象体现，外表看起来很是称心。得到这款手机，原本是欣然的。不枉费自己从16岁起就对他一往情深。但一个小细节，却让肖小月失衡。拿回爱立信的当天，男朋友把他自己的电话卡插在这款新的爱立信上喜不自胜的说“我先用几个月吧，用几个月再给你用。”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男朋友满脸不分彼此的笑意，肖小月却心情复杂的没办法掩藏。对于那款最时尚的爱立信的渴望倒还在其次。心里一遍遍琢磨，我将崭新的自己一点儿都不吝惜不保留的给了你，而这手机再高级也不过是明码标价的，你却要自己用过了新鲜再拿给我！可见我在你心里也不过尔尔。想过这些，等这手机在男朋友手里兜了一圈再交给肖小月时就仿佛有些烫手，她不知该赌气不接受呢还是该兴高采烈的接下来。终究，还是将这时尚的小翻盖用上了，心里却不难不堪，兴奋劲儿大大的打了折扣。

都说初恋就像养宠物，不懂怎么爱，也很难爱的好。肖小月的这只宠物同样被养的一塌糊涂，经历了漫长的7个春夏秋冬之后，终于承认自己的所有养料已经被这爱情宠物吃光，痛下决心分手。

那天，肖小月看见他的眼里也有失落，高大的身形似乎萎缩。心里浮出一个多久以来都不曾主动去承认的念头“也许，他也是爱我的吧。”即便这么想，依然绝然的把他留在了商场门口人头攒动的粉红色气球底下，流着泪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年多之后，也就是下载了QQ的第七天，后来的男朋友送给肖小月新款手机。这件事情来的意外，半个月前一起在路上走着，无意中看到这款手机的大幅广告画面，肖小月感叹“这款手机真是太漂亮！”于是半个月后，广告牌上的手机第一天上市，男朋友就神秘兮兮抱着一个包装盒跑来。打开盒子瞬间，肖小月想起了初恋男友送她第一支手机时的情形，于是试探着问“你要不要先用几个月？”男友责怪的口吻“送你的干吗我先用？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看着他清清亮亮的眼神，有些为自己难过。为什么就没把那个崭新的自己留到遇见他呢？

当QQ上熟识了几天的子俊问肖小月能不能给他发一条短信的时候，肖小月看了看这个新手机，老老实实的回话“我还不会发短信。”

肖小月是真的不会。上一支爱立信制造于1996年的瑞典，全英文界面，唯一功能就是打电话。后来据说添置了不少新业务，但自己并没想过去给谁发英文短信。这在肖小月看起来远比打一个电话麻烦许多。子俊一步一步在QQ上教肖小月怎么输入信息，怎么输入号码，怎么发送。肖小月的短信没有发出去，却将子俊的号码记在了这只新手机里，并且稀里糊涂设置为默认号码。

有一天在网上，子俊突然说，我们网恋吧！

网络对面这个比自己小5岁，爱踢球，经常用史奴比给自己做头像的男孩儿，好像他汗湿的球衫上都淌出了过多青春萌动的气息。肖小月的心里就像被咯吱到了一样，痒痒的气泡一直窜到嗓子眼儿。逗着问他“你干吗不找个年纪相当的女同学谈恋爱呢，你做我弟弟都嫌年纪小呢。”子俊说“现在时髦姐弟恋吗！”

肖小月回他“不喜欢姐弟恋。况且我有男朋友啊！”子俊轻松的“那我就暗恋你，这样你同意吗？”觉得自己像在哄孩子过家家，顺着他说“随便你吧。反正我有男朋友。暗恋是自己的事情，不要让我知道。”

懒的看使用手册，短信最终是男朋友教会发的。自然最经常也是发给他。从恋爱一直发到结婚；从你侬我侬发到吃喝拉撒。时不常大意了把发给他的信息点了默认送出去，接到的是子俊，就会好奇的问回来“是和我说的吗？”赶快解释“错了错了。”子俊发些调侃的俏皮话。几年下来，变成了熟人。

自己原本就是马马虎虎的一个人，一来二去，透过那些偶尔错发的短信，子俊也就知道了肖小月的开心或者不开心。经常问候“最近好吗？”

日子一旦过成看得见的流水，大体也就平淡。或者回一句“还好吧！”心情不爽就干脆不答。

后来一天，无意中发现已成为丈夫的男人手机里有别的女人的肉麻短信。想想他当年清澈单纯的眼睛，明白他在自己心里的意义也只在于这清亮澄明，一旦混沌了、模糊了、参杂了七荤八素，也就不认得他了。

他也受够了，不明白原本生机勃勃的一个女人，结了婚怎就变成了另外一番样子。外面爱着他的姑娘们，哪一个看起来都比她可爱又懂事。他陪她们吃一顿饭，她们欣喜的眼睛闪闪烁烁；他天天吃她做的饭，她就会平板着一张脸说多吃多吃，好像自己是个饭桶；他给她们买一条裙子，她们穿在他面前左转右转给他看，好像因为他她们一下子变成了世上最可爱的公主；她去买东西，一准儿先冲去打折店，买回来的东西和她一样看不出半丝新鲜。狠狠心，各奔东西吧。

挣扎的日子里头和他发短信，肖小月时常需要艰难的思索。可是发出去的瞬间眼泪迷住双眼，视线模糊了，又到了子俊那里。子俊回信息说“姐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胸口沉闷，心想跟你个小孩子也说不清楚，应付一句“没事，发错了。”子俊说“姐姐你不要伤心。”肖小月忘了，七年的时间建造了也摧毁了自己的一段爱情，子俊却也变成一个26岁的小伙子，不再是那个少不更事憧憬着姐弟恋的毛头小孩儿了。

再在网上碰见，子俊主动上来问“姐姐，你的爱人是不是对你不好？”这样的问题让肖小月为难。并不是用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概括七年生活的痛痒。肖小月不想轻易诋毁一个曾经和自己亲密无间，差一点就携手走完一生的人。

在QQ上噼噼啪啪的打字，起初只想大概讲一讲，算对那些错发给子俊的短信做个交待。结果越解释需要说的话越多，后来尽然洋洋洒洒几乎把七年生活从头至尾理了一遍。看着这些文字，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痛不欲生不能忘怀的。有些痛恨起自己来，痛恨这种不能忘怀的堕落。不是有一句歌词叫做‘寂寞的人是可耻的’吗？自己似乎比寂寞的人更可耻，因为不但寂寞，还伤心、疼痛、失败、一蹶不振并且失去了激情……仿佛看见自己藏在漫天灰尘中的灵魂，不知所以、不知所向。

26岁的子俊看着对面这个姐姐的文字，就好像看一部女人写的书。他不太懂女人，也和女孩子谈恋爱，她们要么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一阵风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要么动不动就生气，他还没明白到底那里得罪了她们，对方就哭哭啼啼的要分手。认认真真的听一个女人说心事，这还是第一次。

子俊欣赏这个姐姐。说归说，疼痛掩藏在风轻云淡里，更让人不忍。知道她心里还有委屈，但没办法劝慰。好像她已经把自己劝慰透了才端出来，说什么都唐突多余。

子俊又拾起最初那句话。他说我们恋爱吧姐姐，我也可以送你一支手机，在我看来你比7年前还要美好，成熟动人、心地善良。半是顽皮，试试探探的口气。

久违了的那种被咯吱出的冒着气泡的痒一下子又从肖小月心底窜出来。有一个刚好窜到嘴唇边，就笑了。从QQ上发过去一大片星云，说你看这银河，我在这边，你在那边。也许什么困难都不成问题，但爱情本身，何尝不就是个最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