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文老师
(2023-07-16 16:3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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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语文老师
2023年6月15日凌晨,我收到好友铁钢的信息,得知张良杰老师于14日傍晚去世,享年85岁。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悲伤涌上心头。
时间一晃,48年过去了。我仿佛记得,那是在1975或是76年夏天的某日,张良杰成了我的语文老师,那时他正担任着学校的语文教研室领导。他高个子,估计超了一米八,身材微瘦,有点歇顶,额头很宽,说话时节奏感很强,没有口头语,略带点像是湖北口音的普通话,简练明快,走起路来喜欢背着双手,腰板笔直,目不斜视,给人很威严的感觉。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仅学识渊博、口才极好,且待人宽坦,又温文尔雅的人。不过坦率地说,那时我已读过一些60年代初大作家的文字,有点心高气傲,对当时的语文课兴趣不大,觉着它与政治课没多大差别。可张老师的授课改变了我对语文课枯燥乏味的印象。
一 语文课
比如他对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讲解、分析和概括,既有对写作背景的详细讲解,又分析了鲁迅童年的家庭、私塾等因素对其写作的影响,既分析了写作特点,又将作品概括为感情深厚,诗意浓郁和形象鲜明三个要点。这哪里是上语文课,这简直就是文学赏析。还有对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和柳宗元的《小石潭记》的讲解,让人印象深刻,终生难忘。对了,张老师上课很少照本宣科,那些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尤其是讲到得意之处,他会背着手,微微扬起头,眯着眼,在讲台上走动,偶尔会走下讲台,用他那硬朗的,带有湖北口音的普通话大段地背诵原文,比如范仲淹的“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晕夕阳,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又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此时的他仿佛已化身成了范仲淹。你说,这样的语文课学生能不喜欢吗?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张良杰老师的语文课,自然地也爱上了中文。
二 开小灶
有一段时间,除了正常的语文课外,张老师还用周日时间为我们几个精力旺盛的学生在他的家中开了语文小灶。我第一次弄清了律诗的形式,对仗和押韵的法则,了解了修辞以及写作的要义。记得,当朗读到杜牧的“远上寒山石径斜”时,他提高了“斜”(XIA)字的读音,并解释到这个字的发音要按古音读(XIA),这样才能对上第四句最后那个“花”字的韵角。让人记深刻。我至今还记得张老师的教导:有感而发,简明清晰,形式服从于内容。可惜的是,那段开小灶的时间太短了。
三 开心的像个孩子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好像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我去老师家,师母李老师说张老师外出了,我便在院子里等他。不一会张老师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车子的后架上拖了两摞书籍。车还未停稳,他便高兴地叫着,看我买回了什么!有十多册一套的《鲁迅选集》和其它一些书籍。搬书进屋,坐定后,他拿起一本小书,兴奋地说到:我老师的《唐诗小札》再版了。拿着书,他开心的像个孩子。记得,那天下午他一直处于兴奋之中,谈了很多他在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读书时他与刘逸生教授的许多往事。后来,读了《唐诗小札》我明白了,张老师传承了他老师的人品、学问和为师之道,又将它们不遗余力地传授给了他的学生们。
四 师者
何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张良杰老师正是这样的师者。记得,那年月学校跟着形势走,一会教俄语,一会学W语,当然也开过英语课。但教者无力,学者无心。有一个学期,来了一位年长的,戴很厚眼镜片的英语老师,一口与其他英语老师极为不同的英语发音,让人觉着怪怪的。上课的铃声一响,他便走进教室,只说一句:同学们好,现在开始上课。之后,他便开始了他的板书和讲解,学生在下面做与上课无关的事他从不干涉。一次课间休息,我问他原因,他回答说:学习是自己的事、也是自觉的事,不愿学,不能强求。后来我同张老师谈到此事,他看着我说,你知道刘老师是什么人吗?不等我回答,他说到,这位刘老师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解放前曾在《ZY日报》副刊做过英语编辑,后来被下放到边疆,来到学校。人家的口音是标准的伦敦腔。你们呀!以后就懂了,你们错过了一位那么好的英语老师。后来,老人调回了内地。再后来,我学习了英语才知道那时的学生真是既无知又无礼。也许是受到张老师的告诫,我到今天还在学习英语,是道歉,也是在向老师致敬。
几年前,铁钢回国探亲,他陪我去看望了张老师,多年未见却一点都不陌生,只是老师家时常会有客人来访,交谈未能尽兴,本想着下次再见,不想却是最后一面。人生就是这样,遗憾总是伴随着我们,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把遗憾转化成怀念吧。
张老师,我很想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