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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吸引
(2011-04-22 10:5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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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米90后文化 |
分类： ■王如米■虚构 |
一个角落里默默喝酒的男孩突然走上小舞台，与乐师简短交谈了一下，然后怀抱吉他唱了起来，是Savage Garden的《Truly Madly Deeply》，幽儿心里一颤，这是她最喜欢的歌，因为去德国的小米喜欢。
更重要的，这个男孩的声音像极了小米。
男孩饱含磁性的声音与酒吧空气中烟草味恰到好处地融合，昏暗的灯光加重了迷离的温柔，幽儿闭上眼睛把自己坠落其中，久违的亲切。
台上歌声如泣。角落里的吉他孤独地躺着。幽儿一阵心悸，晃若隔世的痛，她哭了。
睁开眼睛，她看见舞台上的男孩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忧郁。幽儿笑了笑，笑容依然空洞而凄美。
“你很忧郁。”男孩站在幽儿桌边，脸上是礼貌的征询，眼睛里有明显的怜惜。
“你也一样。”幽儿含笑看着男孩，点头示意他坐在对面的位子上。
迎视他的眼睛，幽儿心里又是一颤，那是一双与小米近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深邃得可以透视人的心灵，不同的是那抹忧郁，里面裹着孤独。
“我想再见到你。”
“有缘我们会再见的。”幽儿害怕他身上若隐若现小米的影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踉跄着逃离了酒吧。
那是和小米一起的日子，有太多的浪漫和快乐，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小米异常娇宠幽儿，他从不允许幽儿受到一点点伤害。那时的幽儿幸福得像只小鸟，脸上是蔷薇般的粉红，总是洋溢着生动的微笑。
幽儿喜欢和小米依偎在窗前，看被那抹斜阳映红的西天云彩。小米的手温柔地抚摩着她的腰际，亲吻她的秀发。小米喜欢怀抱吉他为她弹唱《Truly Madly Deeply》，眼睛里是无限的温柔，深情地凝望中，爱恋潮水般袭来，在黑暗中厚厚地把她包裹。
小米，你还好吗？幽儿深深地叹气，幸福的过去让她的眼睛有些酸涩。
小米就要走了。他的父母嫌弃幽儿是个孤儿，逼着小米去德国和客户的女儿订婚，家族的兴旺拴在了小米的身上，他成了父母手中的筹码。明天，小米就要去德国，从此，小米的生活没有幽儿。
说再见的时候，她看见了小米眼睛里的绝望，从小米的眼睛里，她看见了自己眼睛里沉默的死神。
那是2008年的圣诞前夜，幽儿18岁生日的蜡烛还没点燃。
那一天，幽儿的爱情死了，只留下灵魂里的空洞回荡着颓废的声音。
幽儿和小米一样高中辍学后没有固定工作，她也讨厌朝九晚五的生活。每月那笔数目可观的收入，都是她给广告公司写稿所得。
幽儿从不攒钱，她鄙视这个让人疯狂、吞噬人性的尤物。世上如果没有金钱存在，她就不会失去小米。
终于，幽儿再一次去了酒吧，她知道自己无法逃避，那个男孩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幽儿心里一个声音固执地催促着：你必须找他谈谈。
“好久没见你啊。”男孩看见幽儿的一瞬，眼睛深处有亮光一闪。
“我很忙。”幽儿的回答得体而冷淡。
“你很孤独，没有朋友吗？”
“我讨厌好奇。”幽儿看着男孩同样冷静的眼睛，她又一次绝望地看到了小米的影子。
“咱们是一类人，彼此需要对方。”男孩调侃地笑了，笑容里漫溢着更加强烈的忧郁，“你应该过正常的生活，没有孤独，没有眼泪。”
幽儿心里一颤，灵魂里的空洞刺痛起来，长期寂寞而封闭的生活，她真的感到了恐惧。
为什么会有无路可逃的感觉呢？幽儿将杯中酒一饮而进，她感到身体深处的寒冷。忽然间，她非常渴望这个男孩的怀抱。
男孩将手放在幽儿的手上，那是一双绵软无骨的冰凉小手，男孩的眼睛里又是亮光一闪，然后熄灭在厚厚的忧郁里。
“我叫小如，刚从德国回来。”
幽儿浑身一颤，德国，杀死她无数思念的国家。
小如感到了幽儿的颤抖，他低声但坚决地说：“跟我走，让我爱你。”
幽儿不由自主地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如身上是淡淡而温暖的烟味，幽儿试图反抗内心的骚动，无力地争辩：“我要你的故事交换。”
小如住在酒店里，让幽儿感到欣慰的，是床上的那把Rodriguez古典吉他。
“给我再唱一遍《Truly Madly Deeply》吧。”
幽儿泪流满面，恍然如梦的迷茫，那是与小米一模一样的歌声。
小如拥着幽儿躺在床上，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发和柔软的嘴唇，没有激情，没有性爱，温暖妥帖的抚慰让幽儿感动，隔着厚厚的泪水，看着窗外霓虹的光线明灭在小如英俊的脸上，瞬间的迷离，这个男孩如此陌生，却是莫名的亲切。她把自己的身体更深地埋进小如的怀抱，感到梦境一样空虚和快乐。
幽儿听到了小如的叹息，满含着温柔的叹息，与小米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叹息。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他们之间除了喧哗的雨声，还有慰藉彼此的心跳。
“我这次是回来度假，顺便拜访记忆。”小如讲着他的故事，“我曾经在德国有一个家庭。妻很温柔，也很美丽，她很迁就我，但我不爱她，我们不幸福。”小如的声音平静而冷淡，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你心里有人了？”
“是的，那些都是美好的过去了，她是个美丽的女孩……”
幽儿战栗着伸手捂住了小如的嘴，为什么爱情故事都有一样的阴影？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小米的脸浮现出来，孤独地笑着。
幽儿和小如开始频繁约会，彼此安慰着同样孤单的灵魂。
幽儿内心流转着痛苦和快乐，她总是在恍惚间沉溺，一会儿是小如，一会儿是小米，错觉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但内心却欣慰而温暖。
小如终于要回德国了。
“我想把我全部的故事告诉你，然后，你决定是否跟我回去。”酒店咖啡厅里，小如握住了幽儿的手。
“有这个必要吗？你不了解我的过去，我们终归会分离。”幽儿把自己的手慢慢地抽出来，恢复了淡漠，她灵魂里的空洞开始刺痛，眼神里全是戒备。
小如沉默了，他忧伤地看着幽儿，幽儿把脸转过去，看玻璃窗外的一对情侣，那个短头发女孩娇羞地被高大的男孩拥住肩膀，脸上是红润的青春和幸福。
“跟我走，好吗？”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命令我。”突如其来的烦躁毁坏了幽儿最后的沉稳，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咖啡厅里回荡，阳光里的灰尘危险地抖动着，她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她大喊：“我不想用一生来遗忘你。”然后在旁人惊异的目光里冲了出去。
小如走了。幽儿拿着小如留下的信仰望天空，一架飞机划过，蓝天上留下的一道白烟翻滚着，久久不肯散去。小如，那是你对我的留念吗？幽儿几乎被无助击倒，她不知道自己对小如的感情里是否有小米的影子。
幽儿最终没有看信，她害怕心灵再次破碎。那封信寂静地躺在角落里的吉他上，像一座小小的坟茔，埋葬着一个女孩的爱情。
每晚十点，小如都会打电话，幽儿始终不肯接听，她恐惧，她确信小如会带给她新的空洞。
走在给广告公司送稿的路上，幽儿看见商店的玻璃窗都被喷上了英文、雪花和圣诞老人。街上的行人兴高采烈，有年轻的男女相拥着走过，礼品店里挤满了采购礼物的人们。今天是圣诞前夜，也是幽儿的20岁生日。
从广告公司出来，幽儿为自己买了一束“寂寞心情”和一瓶小如尔多葡萄酒。节日是相聚的日子，而自己只有孤独，让落寞的花和复杂多味的小如尔多陪伴自己度过这个孤寂的夜晚吧。
将近黄昏的时候幽儿回到家，发现一个小姑娘抱着一大捧玫瑰在家门口等待，她让幽儿签收。花丛里有个墨蓝色的卡片，上面有银色的字体：幽儿，生日快乐。署名是小如。
“谁让你送花给我？”
“四个月前一个先生订的，卡片是他亲手写的。”小姑娘笑着跑开了，幽儿满腹狐疑，怎么会是小如？他根本不知道幽儿的生日和住处。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从没有过的漫长等待。幽儿忽然烦躁起来，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恐惧收紧了心脏，难以忍受的窒息。
电话始终沉默。角落里的那封信发着幽蓝的光，幽儿颤抖着手拿起它，许久，她决定打开它。
一张照片从信封里飘落，小米，微笑着躺在地上，凝视着惊愕的幽儿。
“渴望告诉你一切，可是，你眼睛里的恐惧阻止了我。”小如的字体娟秀，与小米的一模一样。
“你挣扎在自己的空洞里，让我心痛。”
“还记得我深爱的那个美丽女孩吗？其实，她就是你。我，就是你的小米。”
“德国的妻子是个善良的女人，她懂得我的心事，主动要求跟我离婚。可是，去离婚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她死了，我被毁了容。”
“我要求医生为我重做容貌，我要一个新的小如来爱你，那个伤透了你心的小米死了，他是个懦夫。”
信纸从幽儿的手里滑落，她耸动着肩膀大笑起来，苦涩的笑容里流淌着冰冷的泪，泪水渗入嘴唇，咸涩散开，带出灵魂深处的痛苦和空洞。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你凭什么改变我的生活。”幽儿感觉自己像个玩偶，被命运和爱情操控，没有自由。
这注定是个失眠的夜晚。所有的往事沉淀下来，变成深的湖泊，没有波澜。幽儿感到厌倦，没有理由的厌倦，她选择了放弃，放弃小如、放弃爱情。
电视里始终是那个飞机失事事件，播音员正在公布乘客名单。
幽儿听到了小如的名字，一个中国籍男子。
她的心在下坠，刚沉寂下来的心情开始慌乱不安，一切都是这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我的劫难，但是，我始终爱你。”幽儿呢喃着裹紧了外套，她感到寒冷。就在这一瞬间，她体会到了真正的思念和灵魂深处的挚爱，那个被空洞湮没的挚爱清晰涌现，满满地鼓荡着她千疮百孔的灵魂。
“我原谅你了，小如，回来吧，我想嫁给你！”幽儿对着苍天呼唤，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泪水无助地滑落，她闭上眼睛，看见了阴影里的小如奔向她，他们拥抱在阳光下。
小如活着，他一定活着。幽儿睁开眼睛，她肯定地知道他不会离去，因为他们真正的生活还没有开始，这是他们最后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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