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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米90后教育 |
分类: ■王如米■身边 |
在这个叫洛杉矶的城市的每一个周未,我们常常分不清身处白天还是黑夜。灯光与阳光总是无异,它们贫血、稠白、偶尔嚣张。
那个周未的夜晚,和朋友在洛杉矶的街头慢步,看到城市慢慢裸露的疲惫和糜熟的喧嚣,横陈街道,在灯火大作时突然显得孤独。一个城市人的生活方式在我看来形同流浪,如同一个蜷缩的老人的乞讨,在无数脚步掠过后逐渐陈旧的街角。报摊依然静静支起。杀戮、战争、色情、美女、商业、诈骗与被骗,铺开在一张赤紫的色彩和文字上,昨天的世界与今天的世界用一个白天完成了交接,主题相近而不动声色。没有人要发出奔跑,或者发出哨鸽一样的叫喊,没有,他们停在铁栏圈套的缺口,等待编号的车子,递次上车,一切安之若素。
城市广场的一广角落里有激情四射的男声在唱着“In da club”。成群成群的人拱动,他们彼此陌生,却必须摩肩接踵地亲密,地铁、电梯、街角,在有限的空间里,目光不小心触碰,又漠然跳开,距离充满绝望。有女人开始望向我们,阔阔的裙幅下摆,倾斜在他自己的影子里,眼角暗暗结苔,生着欲望与探秘。
夜、酒、女人、高跟鞋、包裹着黑色红色白仓长袜的双腿,联想在某个时刻变得轻薄,我们发出了淫荡的笑声。很少有能够这样纯粹的时光,我们知道,所有的经历只是一个个柔软而磨损的细节,而生活的向口有多深有多空,我们不知道。我们分别在即,在白炽光下异常安静地守候着地铁。
穿梭,不停地穿梭,气息和声音像一个巨大的黑色背景,生产着粘土与泡沫。我突然想起蚯蚓,想起一切暗潜黑泥土里的昆虫。光对于它们来说,是不是意味着危机、灾难甚至死亡,而对于人类,没有光,相反是不是意味着危机、灾难甚至死亡。它在人类的字典里,昭示歌唱、前进、生命,在人群中还意味着秩序。
“我想起蚯蚓。”我对一位台湾来的少年说。风流倜傥的台湾少年说:“想起蚯蚓,就想起童年吧。”我们哑然失笑。城市与岁月在通往一条殊途同归的路轨上,是否如同一场又一场揭示真相的摧毁,交替、纵深、延蔓、掩埋。世界的废墟其实是思想的废墟,这样,就可以解释这个世界的矛盾、模糊、剧烈、无法界定,解释永远不可能有孩子的得意忘形,解释我们为什么只能在记忆的船舶放声歌唱,以及一个村庄寓意的还原与归属。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清醒是不幸的,与这个世界的远离和隔离,是时刻逼视内心真实与阵痛的历程。而人的躯体注定永远在白天和黑夜的夹缝里踏光而行。日子短而漫长,没有所谓命运,不再需要悲剧。
地铁呼啸而来,停定。台湾少年进入车厢,回头对我说:“我们不是蚯蚓,它有泥土,我们没有。”
他有力地站在人群里,和无数人头一起,露出形态各异的剪影,电影拷贝一样。地铁开动,他灰色的牛仔衣在起动时高高掠起,像一只大鸟,顷刻遁入黑暗,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