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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米90后情感 |
分类: ■王如米■记录 |
这是在洛杉矶过的第三个周末,我认为应该可以放松的周末。已经为了《走不下你的床》写了很长时间了,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和我说“出去走走”,让我无法拒绝。
我知道在别人国家的这个艺术的城市里,没有人会来看我,没有朋友,没有同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感觉到了黑暗正在一点点地来临。街上各种肤色的人匆匆忙忙,似乎没有谁能像我这样敏感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Bathhouses咖啡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温泉浴屋?以我有限的英文水平,我无法理解咖啡屋与温泉浴屋能扯上什么关系。)我看见像是以前看过的美国电影里的那个小木栅门被进进出出的人推得摇摆不停。
Bathhouses咖啡屋是我从报纸上看到的,很好找,门口有个断了手的少年。报纸上说那是咖啡屋雇来作行为艺术表演的,是咖啡屋的招牌。
绕过了那个不停歇地毫无目标地摇摆的断手少年,我推开了那扇小木栅门。里面传来了一阵我很熟悉,但又叫不上名字的轻柔的音乐,男主唱出了一种带有性挑逗的声音,我发现里面全是俩男人抱在一起慢慢摆动。站在那儿,我开始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我明白我进错了地方。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同性恋聚集场所,我误闯进了一间同性恋咖啡屋。
我想了一下子,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我认为应该有招待来跟我打招呼。我是对的,一个长得有点“亚州面孔”的男孩子懒洋洋地走过来,问我要点什么。我说要杯咖啡吧。
我的眼睛渐渐开始适应了这微微带点昏暗的环境,里面有点乱糟糟的,全是20岁到30岁左右的男人,每个人却又似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玩法,兴趣盎然。头顶上的电视里正放着一部电影,我看了一会儿,发现是《Golden Pool》,美国很经典的老影片。我没有再看下去,因为看的人实在不多;因为我在姑父家里看过这部电影,因为总是抬着头太吃力了,因为我到这里来不是为看电影的。但我还是时不时地要抬头看一看,因为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该如何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咖啡迟迟没有送过来。那个“亚州面孔”从我身边经过了好几次,每次都以为是我的咖啡,却都猜错,我想一杯咖啡就这么难冲么。这个时候,我桌子的对面突然坐下了一个男孩,17、8岁的样子,留着一头到耳的很整齐的棕色长发。他看了我一眼,放下了手里端着的一杯咖啡,拧亮了头上的灯。我这才发现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一个像是飞机座上的小灯,看样子他常来。他一声不吭地拉开了随身带的包,然后他一声不吭地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开始阅读起来。是马格丽特·杜拉斯!
他看得很入迷,在这样吵杂的环境下,让我甚至觉得有些嫉妒,因为我看杜拉斯的书每看十分钟就要站起来走一走,清一清发涨的头脑,这份专心让我觉得他才是真正进入了杜拉斯那苍老的灵魂。
我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电视,正是临近结局,剧中所有的人都出来了,或争吵,或拥抱。我不知道对面男孩鼓鼓囊囊的包里还有什么,是不是通过它似乎可以发现一个人的品味或者是找到一个知己?一条爱情之路?最后我脑海里的疑问和企盼战胜了我的羞涩,我说我在等人(这借口当然有防备对方突然会过来拥抱我的意思!),你能不能借本书给我看?
他看了我一眼,我觉得自己整个的身子在不为人知地往下滑。幸亏他不能看清我那已变得像通红的脸庞。他不经意地把包掉了个儿,说你自己挑吧。
我随便选择了一本书。全英文书我是看不懂的,我只能装。误闯这样的地方,我选择进或出都很难,除了装,装着等人,装着看英文书,我还能干什么?!
对面的美国男孩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小心地啜一口面前的咖啡。我的咖啡怎么还没来?却不好意思喊那个“亚州面孔”。他喝咖啡的样子很优雅,微微翘起了小拇指。我却突然地忍不住想笑。转瞬又想,这里人本来都是同性恋者啊。他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闷下头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打了一个很响的响指,把那个“亚州面孔”叫了过来,他叫“亚州面孔”给我来杯咖啡。我的脸顿时又红了,我说我已经叫过了。他点头微笑着说我知道。似乎他真的洞察一切,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他的手机响了,他很轻柔地和对方聊着,脸上几乎是同时泛起了笑,像是电视里的手机广告,那边打电话的人也应该是很帅气很干净的吧?他开始收拾起书,我下意识地把书递了过去。他冲我笑笑,说了声再见。我也笑着点点头,说再见。
“亚州面孔”给我送来了一杯热气腾腾冒着浓郁香味的咖啡,并找了我钱。我想说这钱不是我的,不过说了也没用。夜已渐渐深了,我走出了咖啡屋,逃也似地把那“亚州面孔”找的钱扔进了门口那个大概是什么捐款箱里,叫了部的士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