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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米90后情感 |
分类: ■王如米■虚构 |
可可的到来遭到了我女友张杨的猜疑。她问我把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孩子带到身边来是什么意思,居心何在。我知道她并不是真正怀疑什么,只是想给我敲敲警钟而已,抑或是故意拿拿腔显显威,便讨好地说胡思乱想什么,她怎么能和你比呢,难道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张杨得意地哼了一声,指了指我的鼻尖:谅你也没那个贼胆!
我说的是真话,可可确实不能和张杨比,她跟我一样,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打工者。而张杨不同,她的家庭相当殷实,而且是个独生女,我那时一心只想把她追到手,追到她也就意味着将拥有一大笔家产,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是一个农家子弟,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过怕了,到北京来捞个盆满钵满便是我的“大目标”。对一个没有任何社会背景的打工仔来说,如果能攀上一门有钱人的亲事,就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我在公司里的女孩眼里是比较吃香的,也许是我比较活泼开朗的性格和能够写一些能让她们心动的情诗的缘故。我时常会收到一些类似求爱的手机短信和约会,但我都不为所动。张杨是那种志在必得的人,尤其是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她特别感兴趣。而自从我认识张杨以后,我认为是该出手的时候了。于是,我每天为她写一首诗或几首缠绵悱恻的情诗,每天给她送花,每天给她讲一些中外名著里面的故事。张杨果然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在公司里的女孩子面前牵上了我的手。当然,也许更觉得受宠的是我,追张杨的男孩子起码有一个加强连。我把这看成是我人生的一种胜利。
张杨的父亲就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她在影视公司做事是期待某天有位导演看上她,实现她做明星梦想。说实在话,张杨并不是我理想中的女朋友,她过于任性的性格使我有时不胜其烦。她经常在我做策划方案的时候跑来嘻嘻哈哈打闹说笑,惹得其他同事翻白眼,还经常三更半夜地跑来宿舍要我陪她去逛街看午夜场什么的。更叫我难以忍受的是她时常无端端地发小孩子脾气。然而,在我意识里,她的本性还是善良的,我总相信那些坏脾气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慢慢收敛的,而且俗话说得好,有得必有失嘛!一切应以大目标为重。
可可时不时到我宿舍来看看我,聊聊天,帮我整理一下零乱的房间和手稿,有时也讨论一些有关写作的话题或者在外漂泊的感受。她是一个有才华的女孩,写的文章正如其人,淡雅、沉静、清新、优秀,常让我赞叹不已,让我奇怪的是她从来不寄出去发表。我跟她说其实你这样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许写作能改变你的处境呢。这时她就笑笑不语,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和张杨的感情却一直处于徘徊状态。这主要缘于张杨的刁蛮常常惹得我很恼火。有一段时间公司订单特别多,我的工作很忙,作为策划主管的我整天屁颠屁颠被搞得晕头转向,有一天晚上将近12点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宿舍,张杨风风火火地赶来,不由分说拖着我就要走,仅仅因为她要去赶看一个新的大片午夜场。我歉意地摸了摸她的脸,说:“张杨,我实在太累了,明天还有很多方案要做,改天行吗?”张杨翘起了嘴,“你不去也行,那我就去找第二个人陪我啦。”我只好忍着性子耷着脑袋跟她走。电影放完了,我却还在椅子上做春秋大梦,张杨很生气,把我弄醒之后就气嘟嘟地一个人回家了。我只好又追过去道歉,搞到三四点钟才合眼睡了一下。后来我跟可可说起这事,可可想了一想,说:“当爱成了一种负累时,还有必要延续吗?”我没做声,因为我没有跟她说过我那不太光彩的“大目标”。
由于工作太多的缘故,我那段时间经常是不能准时吃饭或者根本就顾不上吃饭,常泡一包快食面或吃两个面包应付一下。两个月下来,十多个电视广告策划如期赶了出来,我却因老胃病发作躺进了医院。出门人最怕的是病,一病倒我就心慌慌,经常胡思乱想。不过也好,王如米对我不错,经常和他爸一起安慰我先把身子养好。尽管如此,一向开朗的我躺在病床上还是感到了无助和脆弱,护士小姐一句职业性的安慰都使我感激非常。而我的女朋友张杨却极少来医院看我,偶尔来了也是坐不到5分钟,按她说是闻不惯那股药水怪味。我心下就生出一些感伤:难道爱情真的就那么不值一提,竟然忍受不了小小一股药水味吗?倒是可可每天都来,有时是她中午的休息时间,有时是晚上10点钟加完班以后,每次都会带来一束鲜花,我说你人来我就已经很感谢你了,你工资也不高,就不要花那个时髦钱了。可她每次总是微笑不语。
通过那次病以后,我发现我的感情已经向安静的可可倾斜。不得不承认,可可是聪慧而贤淑的,她不引人注目,但又像檀香一样清淡而持久。我尽量也控制这种倾斜,因为我的“大目标”不断提醒着我。可可除了可以令我漂浮的心得到抚慰和温暖以外,什么都不能给我。生活是真实、严肃而具体的,我最需要的是钱啊!
和张杨的一场争论彻底动摇了我对张杨的决心。一个黄昏,我和张杨牵着手走在北京灯火辉煌的大街上,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准备把我爸妈接过来住一段日子。”张杨瞪大了眼:“把你乡下的爸妈接过来?”那“乡下的”三个字像一把冷冰冰的刀子割伤了我的自尊,她骨子里看不起乡下人!我抬着头望天空,眼里划过一丝悲哀。张杨抽出手,又问:“你爸妈是不是很土的样子?”我以审视的眼光看着她,没有回答。我已经没有回答的必要,此时我才发现我们其实生活在两个格格不入的思想群体里,我们之间根本上就存在不可逾越的沟坎,一直都只是我在一厢情愿地努力逾越这个沟坎。如果为了得到一份仅仅能使自己能获得金钱的爱情就连父母亲都不认了,那我还能算得上一个人么?
那晚我一个人跑去喝酒,喝得一塌糊涂,回到宿舍便大吐起来。可可来了,她用责备而生疼的眼神看了看我:“真是的,跟谁过不去也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嘛!”然后用湿毛巾帮我敷脸,打扫卫生,然后坐下来静静地削水果。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我由衷地说:“可可,你真好!”可可狡黠地笑了笑,说:“对你不好还对谁好?”一线光亮从我眼前划过,我突然顿悟:这不正是我寻觅多年的人吗?什么金钱富贵,什么权势利禄,见鬼去吧!我只要一份能让我感到温暖、感到安全、感到愉悦的实实在在的爱情!
我讲了和张杨之间的全部故事,讲了我阴暗的“大目标”,讲了我的困惑与苦处,可可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完之后抓住我的手,说:“小寂,让我来爱你吧!其实,自从和你交上笔友后,你就有一种令我莫名其妙的悸动,而自你到杭州来接我的时候,我就更加坚定地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热情而值得信赖的人!”一股巨大的幸福传遍全身,我们紧紧地拥抱到了一起。
第二天因为头痛我没有上班,张杨找到我,出乎意料地说了一些道歉的话,然后拥住我说:“小寂,我知错了,孝敬父母是每个做子女的最起码的责任,这样吧,现在你先寄2000元回去,过段时间再把他们接过来,你觉得怎么样?”我认真地看着她,判断她说话的真实性。她看起来是认真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我经过一阵复杂而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点了点头——我的潜意识里还是对张杨抱着希望,对她那富有的家抱着希望。
可可晚上哼着明快的调子来到宿舍找我的时候,她看了我一张放在桌上的纸条,上面是我准备继续和张杨好的决定,并请求她的原谅。
第二天,可可走了,留给我一封信。信里的语气很伤感,她说她本是为寻爱而来,而且,她爱上了我,可是最后我却令她痛心,令她失望,她没想到我是这么一个容易被金钱所左右的人。其实,她也是一个富商的独生女儿,但她只是想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寻找一种纯粹的爱情。看着那封信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久之后,我也离开了影视公司,原因是张杨其实是在骗我,因为我醉酒那晚她其实来过,并看到我和可可相拥的一幕,很不甘心,第二天便假意说了那番话,等可可一走,她跟我摊了分手的牌。
一年后的今天,当我以一种历史的眼光再次回顾这段故事时,不禁哑然失笑:很多东西是不可以也不需要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