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迁的河与沙——废黄河的前世今生之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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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我的散文 |
图文/梁园幽草
一座城市拥有两条历史悠久的河道,宿迁可以说是得天独厚。而这样的两条河在一座城市相遇,其间的距离不到一公里,两条河流相同的走向,几乎是手挽手地穿城而过,这在许多国家许多地方,只怕也并不多见。
因为有这样两条大河的同时存在,无形之中,一座城便齐齐地分了长长的几个条块,条块之间是一座座的桥梁。这些年随着城市的开发建设,道路愈发四通八达,桥梁也便随处可见。不同是走在这座城市,无论到了哪里,总是走不了多远一段路便会与一座桥不期而遇,桥的名字大都以路名而具,样子亦不像江南那样的流水小桥,安谧而惬意,而是一桥跨两岸,无论桥墩还是桥身都有一点强壮的气势,让人想起北方汉子粗砺而又坚实的手臂。桥是漫坡长攀,高堤凸起,两岸旖丽风光,景色如画,几乎每一座桥,桥上都可以有各种重量级的货车客车隆隆开过,桥下亦可任一些载重的货船穿河而行……
京杭大运河与古黄河在宿迁境内几乎是一路抵首摒足而行,不同是一百多年前,黄河在这里便已有名无实,在宿迁与现代人的心目中,有的是对黄河爱恨交加的怀恋与感恩,真正看重或者更有实际意义的,还要算是京杭大运河。比起古黄河上的冷清,南北通渠的大运河是繁忙的,站在高高的桥上举目远眺,可看到高耸的两岸堤坝间船来帆往,汽笛悠扬。桥头上一个小小的码头,停泊着几艘不大的货船,船上装载的尽是河沙。旁边一个小小的烟铺,卖烟的是位老人,说起早先举家迁来这座城里做生意,也有几十年了。他操着一口宿迁本地口音告诉我,这里早先做客运码头那会儿,热闹多了,南来北往的客船也像逢集赶会一样一天到熙熙攘攘……不通客船的日子说起来也有二十年了吧,现在是以货运为主了,原因主要是陆路交通工具的发达与便捷,比如从这里到上海,行船要四五天的时间,而火车或者长途大巴少则四五个小时,多则六七个小时就到了!所以这码头较历史上的许多时候,现在是萧条多了……我一边听着老人的絮语,一边去想那过去的年月,这里或者也曾是“枫叶获花秋瑟瑟”,“夜半钟声到客船”呢,然而再怎么样的风雅与怀旧都阻挡不了人们奔向现代化生活的脚步,现代交通工具取代传统的水路糟运,看来是历史的必然了。
大概正是因为一座城市拥有两条河的营养与滋润吧,就让这座江北的小城显得灵秀而温润。走在宿迁的大街上,你会感觉,这座城市是有一点气定神闲的,无论老人与孩子,他们既没有东南沿海一些大都市那种人海拥挤、生存竟争的迫压,亦没有西部人们在自然环境恶劣、生活资源极度溃乏的情况下,人们在困窘中的慵懒与无奈,这座城是满足的,这满足让人无论坐在公交车上,或者行走在运河与古黄河岸边,细细与当地人聊起来,处处感觉得到:“我们这地方旱涝保收,吃穿不愁哦!”“旱了有运河灌溉,涝了有黄河泄洪……”
走在宿迁的大街上,我常常会以为自己并没有远足,而是徘徊在家门口,或者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家门就在前面不远处,到这里不过是邻里街坊,走亲戚或串朋友。是的,这个地方,或许正是因为那条老河的缘故吧,才让我感觉如此亲近。亲近首先是方言,所谓乡音的亲近,宿迁人的口音说起话来,竟与我的家乡豫东有许多地方非常接近,比如同样把汉语拼音中的声母 shu 读成 fu ,韵母 u 读成 ui,一样拥有俚语中的顺口溜:“喝飞(水)飞不开,吃馍馍不服(熟),养个小锥儿(猪)翻(拴)在富(树)上,不给飞(水)喝”。
这亲近还因为血脉的相近与融合。站在小小的码头看那河床之上,大大小小的货船几乎一色土黄,装的尽是河沙,目光略过码头再朝远处的河上望去,河道里所有货船几乎除了沙还是沙……忽然想到去年夏天在敦煌,去到那里之前,从历史教课书上了解到,那原本是一座风沙肆虐的城市,谁想到在那样的酷暑七月,满城竟看不到风沙的影子,偶尔有风吹起来,竟连尘土也荡不起一些,叫人平白地疑惑那沙那尘千百年来早已被风被雨被流经那里的大小河流带进黄河,顺流而下,一路迁移到这里,宿迁,宿迁,原来你竟是红尘的归宿,黄沙的迁徙之地么?望着那一船船一堆堆金黄惨白的河沙,或许它们正是经由哪一阵狂风暴雨从西部青藏、或者黄土高原而来,一路经由我的家乡来到这里……如果按佛家之说,人生总是如寄,一番生老病死之后留下一副躯壳,然后化为尘土,那么,或许它们,这些黄沙当中,正有一把我先祖的骨殖碎蚀成沙顺流而来到这里也未可知呢!人生在世,有所谓“一沙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叫我想起一首歌中唱到的:“我是戈壁滩上的流沙,任凭风暴啊,把我吹向地角天涯……”
2009年4月14日22时
码头上的老人(梁园幽草摄于2009年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