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海子、一百个海子的春天
(2009-03-28 08:4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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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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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诗人海子逝世20周年的纪念,在最宜缅怀、也最容易动情的春天适时勃发,久已淡出大多数人视线的现代诗坛骤然间变得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纪念文章、纪念仪式,你方唱罢我登场,有人引用海子生前最后一首诗的标题,充满激情地将这一热闹形容为“春天,十个海子复活”。
别说十个海子,就算只有一个海子复活吧,看见今天的热闹,不知当年怀才不遇、郁郁而终的那个年轻诗人,究竟将吟咏出怎样的诗句?而那站在海子墓木已拱的坟前涕泪交泗的十个、一百个海子们,又能否听得懂?
事实上当年听得懂、甚至愿意听海子诗句的人也并不是很多,这位诗龄并不长的天才生前创作了数量惊人的诗歌(有说200万字的,其中应包括小说、散文,否则这位仅活了25岁的诗人,诗歌的创作数量远超活了80多岁且有无数枪手代笔的乾隆,岂不是笑谈),但直1997年他的诗歌全集才出版,且发行量并不大。这原本并不足奇,按照海子自己的说法,诗歌原本就是把沉默和自由还给人类的东西,君子慎独,许多文字原本无需强求妇孺皆知的,更何况在海子的年代,现代诗一度花团锦簇,有人戏言会写诗的比会写字的还多,写的人多了,读的人便少;读自己的多了,读别人的便少;自我称赞多了,称赞别人便少,海子当初的怀才不遇,寂寂无闻,怕也是有这方面原因的。
如果说,在海子生前,一个海子被千千万万个“海子”所湮没而无法为人所熟知、所承认,那么20年后的今天,当海子已逝,而他的一部分作品经过岁月洗磨,终于绽放出应有的光彩,成为本已边缘化、小众化的当代中国现代诗坛,一面难得的、公认的旗帜,十个海子、一百个海子,都希望依托这一个海子,将自己也捧到镜头焦距面前。
于是生前一文不值的海子20年后变成了文化瑰宝,生前寂寂无闻、知音少到两根手指可以数清的海子,如今有了十个、一百个仰慕者、追随者和歌颂者。诚如某些朋友所言,这十个、一百个海子中,有几人真懂海子和他的诗?然而这又何妨,第一,他不懂横竖其他跟着哭的人也不懂;第二,懂不懂的诗关系不大,懂不懂得哭关系不小;第三,就算哭得没回报,损失的只不过是眼泪,但倘万一有,得到的怕是整个世界。
于是便有了感天动地的一幕幕哭祭、缅怀,于是便有了老老少少的十个海子、一百个海子,尽管海子倘真的复活,怕是多半不会认识这些复制品的。
他们当然不是要做当年那个到处碰壁的海子,而是希望自己成为今天功成名就的海子——而且还得是在生前成为。上供人吃,心到神知,海子在天有灵,也只得苦笑而罢。
海子诗歌的灵感来自故土的乡村农田,来自他搜集、披阅的无数中外诗歌精品,也来自他对并不如意的生活、颇有些残酷的社会的认识和感知,倘生命可以重来,他也许会作另一番选择,他也许会知道,苦难也是诗歌修行的重要一环,而诗歌本不过认识、感受和心情的载体。当年的海子从生活中去寻诗,尚且寂寂一生,身后方能发光,如今的十个海子,一百个海子,却争先恐后地乞灵于海子的光环和遗韵,海子在天有灵,怕是连苦笑也发不出吧?
当年另一位天才诗人顾城死去,同样有一群诗歌圈内人鼓噪喧呼,击缶抬棺,甚至不惜对其不足道之行加以回护和粉饰。光阴已矣,顾城名犹在耳,击缶者又安在哉?海子不朽,但十个海子、百个海子,怕是很快便要朽了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