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小说写作热潮的背后

在今天的法国，每天有多少人在写作小说？

总数大约永远也统计不清楚，因为近年来，从事小说写作的法国人越来越多，写作积极性越来越踊跃，著名的三大出版社：阿尔班.米歇尔、格拉塞和卡利耶每年收到的小说投稿分别为7000、4000和5000份，即使小小的阿里亚出版社也达1800分之多。

然而在这样庞大的“准小说家群体”中，究竟有多少可以最终脱颖而出呢？据统计，近年来法国各出版社每年向市场推出的新人处女作，总计不过250部左右，其中还有约25％的非小说著作，按照阿里亚出版社社长贝莱比的话来说，每1000部投稿中，只有1到2部可以达到出版标准，而其它的大量作品，质量和命运可想而知。尽管如此，写作和投稿的热潮仍然不可阻遏。

小说创作的热潮出现在当今的法国，是有着深刻复杂的原因的。法兰西是一个浪漫而执着于文化的民族，历史上涌现过无数伟大的小说家和作品，而且和许多欧洲国家不同，法国的小说家来源和其所代表的阶层相当丰富，既有莫泊桑这样的贵族世家，也有小仲马这样来自社会底层的人，既有如卢梭《爱弥儿》那样深刻而富有哲理的作品，也有像大仲马《三剑客》一样深受普通小市民青睐的流行小说，可以这样说，一代又一代前辈成功的榜样，就像塞纳河边福楼拜阁楼上永不熄灭的灯火一般，激励着法国人去努力圆自己的作家梦。虽然在法国，小说家并非高收入阶层，即使出名获奖，往往也无利可图，法国文学界最高荣誉龚古尔文学奖的奖金只有区区10欧元，连一顿饭钱都不够，但仍然可以让法国文学新一代为之热血沸腾。

当然，光有理想是不够的，人首先要考虑的，自然是吃饭、穿衣、工作，这些繁重的压力曾迫使浪漫的法国人不得不现实一些，忍痛牺牲自己的写作欲，把更多精力投入到上班挣钱、柴米油盐当中去。然而进入上世纪80年代，法国先后推行了把退休年龄从65岁提前到60岁，和把一周工作时间从40小时减少到35小时的改革，使得法国人的空闲日益增多，且由于法国失业率一直较高，而对失业者和就学者的补贴却一直较高，这也令相当多的法国人宁可闲在家里吃补助。这一切都成为了近年来法兰西人小说写作热潮风起云涌的根源。

想成为小说家，光有热情和时间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灵感和天分，需要丰富的创作素材，和娴熟的写作技巧。但是新人们不怕，素材匮乏，可以先拿自己开刀；技巧不够，可以将勤补拙，至于灵感和天分，天生自信的法兰西人谁不相信自己是天才？因此绝大多数的投稿都是形形色色的自传体小说，而出版社的退稿率也一直居高不下。因为僧多粥少，大部分投稿如石沉大海，觉得自身天才被埋没的投稿人常常写信甚至直接打电话给出版社叫屈，并责怪他们的有眼无珠，甚至激动地辱骂一番泄愤。

“什么人都来写书谈自己的生活，”出版社对这些骚扰也头疼不已，甚至有编辑开始抱怨，自己几乎成了半个心理医生。但无论如何，法国的小说写作热潮依旧方兴未艾，而出版社恰恰是最大的收益者，理由很简单：只有建立在众多选项上的选择，才会有更高的市场成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