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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虎胡同的故事(一)

(2009-05-06 21:4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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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虎胡同

徐志摩

蹇季常

蹇先艾

文化

分类: 生活杂感

缘起

    上个世纪72~75年,我是北京一六零中(中央民族大学附中)的学生。学校设在西单小石虎胡同,一座虽然破旧,但仍不失往日恢宏气象的王府大院里。那是“文革”之乱中一个短暂的恢复正常秩序的年代,我和其他一些从父母的“干校”回京的同学,有机会在这里上了“文革”后首批招生的高中,得到知识的滋养,这才能够在1977年“文革”结束后高校招生时考入大学。可以说母校对我们有再造之恩。199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50周年之际,京华出版社要出一本名为《家居北京五十年》的书,收入一些典型的北京居民对这座城市的记忆,向我约稿。我和从美国回来的高中同学齐扬,一起去西单小石虎胡同探访母校。谁知母校已不复存在,我们只看到一个顾客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大市场,往日优雅的古建筑群落只剩下一些屋顶,要凌空鸟瞰才能见其端倪。幸亏属于王府一部分的“东隅四合院”还在,里面花木扶疏,绿草茵茵,是“西城区文物保护单位”的名义使它得以完好地保存。我们还找到了那棵铁黑色浑身布满瘤赘的大枣树,北京市园林局将它围上围栏保护起来,立了一块牌子,说明这是一棵500岁的古树。牌子上还有一些文字——大枣树像一位历尽沧桑风烛残年的老人,向我们诉说这王府的历史:它明朝时曾经是常州会馆,清初建为吴三桂之子吴应熊额驸府,而那“东隅四合院”是清朝时的满清贵族子弟学校——右翼宗学。曹雪芹曾在这里作过教习,在这里构思了不朽的小说《石头记》。我为母校不平凡的过去所感动,写了篇《母校寻踪》。文章收入《家居北京五十年》一书;2008年9月,早已迁到紫竹院的中央民族大学附中过95周年生日,还将它收入校庆的纪念文集。

    然而,小石虎胡同的故事仍在继续。我以前听班主任肖美老师讲过:这座王府,不仅曹雪芹在这里待过,浪漫诗人徐志摩也曾在这里工作、生活过。可那时年龄小,听听也就过去了,并没有当真去考证。前些天,我为谢冕教授主编的《徐志摩名作欣赏》一书审稿,蓦然见到收入书中的,有一首题为《“石虎胡同七号”》的诗。研究者认为,这首写于1923年7月7日的诗,是徐志摩著名的新诗代表作之一,它“简直就是20世纪20年代诞生于中国的诗体《桃花源》”(龚明德《徐志摩《〈 “石虎胡同七号”〉勘定》)。顺着这个线索,我对母校所在地的历史重又进行了一番探索,竟然有了新的发现。没想到一个已经被时代的商品洪流淹没的旧古建群,还有那么多离离奇奇令人神往的故事。

松坡图书馆:浪漫诗人的寻梦地

    徐志摩怎么会住到一个清代的旧王府里去呢?这还要从梁启超创办“松坡图书馆”说起。

    1916年蔡锷将军病逝后,为纪念将军,梁启超(任公)创办了一个以蔡将军的字“松坡”命名的图书馆,亲自担任馆长。“松坡图书馆”的主馆设在北海公园的快雪堂——慈禧曾经冬天赏雪的地方,分馆就在西单石虎胡同七号。这个分馆(也叫二馆)是外文部,收藏有梁启超从欧洲考察带回国的英、法、德、日文1万余册外文图书。梁任公还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图书俱乐部。史料记载,丁文江、蒋方震、蹇季常、蒋方璁、张君劢、徐志摩等人都曾在此工作过。

    1923年初,徐志摩从留学的英国回到祖国。他此行的目的,本是为了追求“中国第一才女”林徽因,想尽快与他心中的女神共结连理,然后两人回英伦继续学习。但林徽因已与梁启超的公子梁思成订婚,徐志摩好梦未成,滞留北京,暂时寓居在石虎胡同七号的好春轩。梁启超也是徐志摩的老师,他曾推荐徐志摩去上海《时事新报》作副刊编辑,徐没有去。后经胡适、蒋百里推荐,徐志摩担任了松坡图书馆外文部的英文秘书。

    对徐志摩来说,石虎胡同七号具有特别的意义。当时的社会正时兴私人俱乐部式的周末聚会,像徐志摩这样交游广泛的诗人,中产阶级,又是从西洋归来的留学生,自然常是高朋满座。经常来参加聚会的有胡适、陈西滢、林徽因、林语堂等作家文人,也有梁启超、林长民、张君劢等社会名流,真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当时徐志摩感情上遭遇挫折,加之他认为自己的才干一时派不上大用场,事业上也不太顺心。他排解忧愁的方式,就是在既有的社交圈子里,发起了以石虎胡同7号为俱乐部的聚餐会,每两周聚餐一次,作诗叙旧,唱和痛饮之余,徐志摩还经常表演京剧、昆曲,为宾客助兴。聚餐会后来逐渐发展壮大,演变成为著名的新月诗社。
    徐志摩曾经这样描述“新月沙龙”的设施布置,“房子不错,布置不坏,厨子合适,什么都好……有舒服的沙发躺,有可口的饭菜吃,有相当的书报看。”徐志摩深爱这段生活,把它写进唯美主义诗篇《“石虎胡同七号”》: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
善笑的藤娘,袒酥怀任团团的柿掌绸缪,
百尺的槐翁,在微风中俯身将棠姑抱搂,
黄狗在篱边,守候睡熟的珀儿,它的小友
小雀儿新制求婚的艳曲,在媚唱无休——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
雨过的苍茫与满庭荫绿,织成无声幽冥,
小蛙独坐在残兰的胸前,听隔院蚓鸣,
一片化不尽的雨云,倦展在老槐树顶,
掠檐前作圆形的舞旋,是蝙蝠,还是蜻蜓?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
奈何在暴雨时,雨捶下捣烂鲜红无数,
奈何在新秋时,未凋的青叶惆怅地辞树,
奈何在深夜里,月儿乘云艇归去,西墙已度,
远巷薤露的乐音,一阵阵被冷风吹过——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
雨后的黄昏,满院只美荫,清香与凉风,
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
一斤,两斤,杯底喝尽,满怀酒欢,满面酒红,
连珠的笑响中,浮沉着神仙似的酒翁——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

    徐志摩笔下这个“小园庭”的景致,是多么甜美,多么温馨,充满温情、友爱与欢乐。王德红教授在《徐志摩名作欣赏》本诗的鉴赏文中写道:“如果说,那脱尽尘埃、清澈秀逸的康桥,是诗人在异国的‘楼高车快’的现代生活之外找寻的一块精神净土,那么,北京西单牌楼石虎胡同七号,则是诗人在风雨摇荡的故国古都觅到的一块生存绿洲。”通过这首诗,人们可以看到徐志摩“诗化生活”的人生理想,看到一位超然物外,追求宁静、和谐、性灵生活的诗人形象。

    然而,王德红教授却忽略了诗中另一位放浪形骸的人物形象——蹇翁。

    这“蹇翁”何许人也?“蹇翁”就是蹇季常——著名作家蹇先艾的叔父,松坡图书馆实际上的负责人。这首诗本来有个副题“赠蹇季常先生”,诗的最后一节,几乎全是抒写这位“蹇季常先生”的。但不知为什么,1928年刊行的平装本《志摩的诗》删去了这个副题,使得后来的读者(包括一些学者)并不清楚这个“蹇翁”到底是谁。

    删去这个副题其实是很不明智的。在《“石虎胡同七号”》这首诗里,“蹇翁”是个不应忽略的形象。“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不用说,这“巨樽”里当然斟满了美酒,“一斤,两斤”地“杯底喝尽”,还“蹇足直指天空”。这里的“蹇足”,不应简单理解为“蹇季常的脚”,按龚明德先生的解释,这儿是说蹇季常喝足了酒之后的怡然自得的姿势——坐着喝酒的“蹇翁”,他的跛脚放在地上或者平放在一个小方凳上,他的那只病足的脚尖就会“直指天空”;不仅如此,“蹇翁”还喝得“满怀酒欢,满面酒红”——这是多么放浪不羁,多么潇洒可爱的一个形象!难怪以浪漫著称的诗人,也要称他为“神仙似的酒翁”。

    “蹇翁”在历史上并不像有些人认为的那样无足轻重。当时的名流梁启超等都是蹇季常的挚友,蹇季常就代表着挂名馆长梁启超管理“松坡图书馆”。就连他的病足都很有名,梁启超那个圈子的人都知道。

    他的侄子蹇先艾当时在北平念中学,就寄宿在叔父蹇季常供职的“松坡图书馆”宿舍,常与徐志摩在一起。蹇先艾对那段生活非常怀念,他说:“在北平住了十九年,我爱这座古城。不能忘记这座有魅力的古城,尤其不能忘掉古城中的一个小小文化机关——松坡图书馆。我在那里并不多工作了九年,我在那里认识了不少文艺界的朋友,我在那里写过若干篇作品,我在那里读了许多中外的名著:总括一句话,我的文学趣味,是在这个图书馆里培养起来的。”(蹇先艾《忆松坡图书馆》)后来,当徐志摩不幸遭遇空难,猝然离世后,蹇先艾写下悼念名篇《我现在是为文学的朋友流三次眼泪了》,其中就有:“我不由想起你送我的叔父《”石虎胡同七号“》那首诗了”的句子。

    可见,小石虎胡同的松坡图书馆,与中国近代历史上这些文化名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曾浸染着浓郁的书香,充盈着浓烈的诗情,见证着二十世纪初一群知识精英的旷世友谊。

    石虎胡同七号,后来改为了小石虎胡同33号,就是那个“东隅四合院”。不幸的是,它如今也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何以会如此?且听我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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