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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放假时,伊出资,请三轮车搬了一盆牡丹花回来,又搬了一盆水仙。
牡丹花有四十个花头,水仙也有一堆花头,当然,还有去年上一个假期买回来却还没开过的瑞香,也是含苞待放。
伊很欣慰地把花搬进我的房间,放在窗台、床头,把周围的杂物挪开,左顾右盼,给花们摆好造型,然后很欣慰地说:好香啊。
我表现出很配合的样子,嗅了花香,告诉他,不知道什么缘故,连瑞香的气息都接近牡丹花了。他煞有介事地解释说,那是因为瑞香特别能收香的缘故。我心说这不是花妖吗。尤物。祸胎。幸亏不会说话,要不然祸害起人来那还得了,倾国倾城啊。
外面正在淅淅沥沥,潇潇潸潸,细雨淋漓。据说今年的广州有点怪异,首先她遭遇了几十年——有报道说是八十年——未遇的寒冷冬天,南岭的树都结了冰,冰块把树冠都压断了。整个一春节就只有两三个半晴天儿。不断地下雨,下雨,冬天是冰雨,现在是春雨,从阳台看出去,整个一琼瑶片,烟雨濛濛。
坐在阳台上看书,听昆曲,冷风飕飕透窗纱,水声潺潺。心中有点恍惚。
他忽然说有酒喝。从窗台上搬下一只密封的青花磁坛,又慌张说,怎么变得这么轻。打开一看,酒已经挥发到底,本来浸在底下的药草已经露出酒面,在南方湿润空气下衍生的霉斑发展成了灵芝一样的大菌子。但是,非常香。盖子上密封的草纸尤其香。
于是大喜,赶紧把喝茅台酒新得的两只杯子拿出来洗洗,倒出两杯来,品味一番。
味道——已经不是酒了。也不是药酒味。是极其纯正的,被提炼被洗涤被蒸馏过的清纯的味道,非常香。不是任何一种香味,是被提炼被洗涤被蒸馏过的香味,不可描述,不可留存。
我们交换着喝了两杯,发表了一些意见,内心都有点难以描述的感觉。
那酒是他才搬进这屋子就泡上的,用的小二锅头配广州动植物药草,谁也想不到成了这个味道。坐在鱼缸边喝酒,水仙在旁边冰清玉洁,做出纳喀索斯模样。不禁慢慢疑惑起来,仿佛喝的是王家卫的醉生梦死。
看完一大段冗长的啊咿唔哦的昆曲,起身到房间里,想换本书解闷,却看见牡丹花簌簌簌簌地一大堆一大堆滚落下来,落满窗台和地板,形态颇为惊人。
原来就很喜欢牡丹花,但从没想过自己在家里养——又没有地上花园。以前父母楼下有几株牡丹花,每年五月会专程回去看花。也曾经顺路之便,赴兴庆宫看牡丹,却是落花时节,只看到白牡丹在开放,还为此写了一残句:名花落尽我游园。也去过陕北看牡丹,万花山庄万亩牡丹园花头繁茂,但去得太早,还要半个月花才开,只好惆怅返去。曾路过洛阳,也不是牡丹花期。
不知为何,对这种花的喜欢,到了一种迷信的程度。
渐渐就只喜欢那种大朵且香且丰满肥美的花。牡丹不消说,还喜欢玉兰,荷花,大栀子花。
在所有大花里头,唯觉牡丹,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玉兰,荷花,栀子,都有天然清气,牡丹却有不声不响的富贵气。罗隐所谓“任是无情也动人”,固其谓也;曹雪芹以牡丹喻宝钗,宜其宜也。
那花瓣雪片一样从枝头凋落,眨眼间那开得最盛的几朵花就只剩下花梗。我固然早知道那花是一堆堆一团团凋落的,见此情景也不禁心慌,唤他来看:晚春时,花落去,难堪时节。
地下是肥厚一层粉红深红浅白大花瓣。
我揣想了一下万亩牡丹花盛开和凋零的盛况。捡了两捧花放在枕上,觉得从今才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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