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不着调 |
那天,听圣"翟说,网上有投票显示,广州是世界第二大不安全地区,仅次于伊拉克。他说,当然啦,这也许有调侃的成分。不过他又举例说,在花城两天,感觉是很不好。他坐在车里,开车的朋友的妹妹过来送东西,这朋友第一个动作是先把妹妹的包包抓起来放在车里,然后才开始说话。他说自己看了大笑,觉得空气好紧张。他在小店里买到假烟,回头去一说,人家没吱声给他换了。我们羡慕地说,你长得多像东突啊。
为何有这样的谈话,是因为最近遭遇了抢劫。当时下午四点一刻多,人来人往非常地拥挤;忽然听见姐姐大叫:“抢劫!抢劫!”我回头看时她正在朝一条小巷子狂奔追逐。我低头一看我的包也在定睛一看她的包也在,想,是不是小偷偷东西不成,那就不要追了吧;就一边跟上去一边问:“抢了什么?”她说“我的项链!”
我们追了二百多米,跟外面相比,小巷内阴暗、逼仄、狭窄,显而易见是民工租住区,而且那坏人很熟悉地形,已经不见了。我当时很怕有人再来抢我们的包,于是叫她别追了,从巷道里绕出来,我打了报警电话。五分钟后,110到了现场,我们回警局作笔录。
做笔录的时间很长。在同一间办公室,另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孩子上了背铐,一个感冒了的警察在问话,给我们做笔录的警察也不断地回头去喝斥他。这个小孩出道一个月,每天从佛山乘车到广州作案,交待说作案十一次,每次偷笔记本电脑、台式电脑不等,总共四五个人联手。他有时候回家住,有时候跟女朋友住在一起。我们听着,这世上真有人做贼——真有人做贼被抓啊;只觉得不可思议。
做笔录的警官告诉我们,事发时他们就在同一条街区作现场办公(巡逻)拍摄,什么都没拍到;我和家姐则记得很清楚,事发刹那,左侧对面街边站着巡警,身后十五米的样子是治安联防队。劫匪胆大包天,根本目空一切,只看见钱财。
在警局呆的时间比较长,出来已是灯火阑珊。
随后当然要打电话询问是否能抓到人,是否能找到失物;我们甚至以为自己也会有钟南山的好运气。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那天我们的朋友的熟人的朋友之类,总共遭遇了三五起被窃被打被抢劫。而据张蜀梅同学的劝告,我们没有被二次抢劫、没有被拖进出租屋、没有受到人身伤害,实属万幸。堂"陈也是这个意思。
据堂"陈说,在中国,有几亿人在温饱以下,这里面,若有万分之一的人,要靠此为生,那么社会现实就会非常严峻可怕。我们要对现实有清醒的认识,学会保护自己。而家姐则非常愤慨地说,这种理论是给罪犯张目,是帮坏人说话,不能打击坏人,反而助长了劫匪的气焰。
在家里一直呆着不敢出门;本来就不敢出门现在更是吓得失色;很久以后,确认:我们确实遭遇了抢劫。真是吓一跳啊。
当时的街头,我没有什么印象了;家姐说,她看见四个人成三-一这样的排列迎面走过来,其中一个把眼光晃到别处去了;擦身而过时,那个人似乎无意地往电话亭背后躲了一下。家姐当时是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还不到两秒钟,感觉脖子被人一抓,她下意识地感到人家要抢项链;回过神来,劫匪已经跑进小巷;那里刚好有一个小路口;她就追进去;经过了一大队小摊小贩和闲聊的人;另外三个人也跟着那个小伙子跑进去了。我们绕过三个弯,那伙人就不知去向。巷道里的小孩子说不认识劫匪;一个发廊的小妹说,她们也不敢说;也没看清。
我夏天西行的时候,听说过一件悲惨的事情。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到了广州又接连被骗;于是他在天桥上,可能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但同时也有了更深刻的怨恨。他抓起迎面走来的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摔下天桥,随即跳下自杀,当场死亡。
另一个现成的例子是堂"陈所帮助的一对双胞胎孩子。他们带钱来广州找工,找到的大概都是五六百块钱一个月、还需要交二三百块钱押金,半年到一年后才能退押金的工作,每天站十到十二个小时。他们兄弟俩从来没有干够一个月,所以没有工资;也丧失了押金。后来弟弟坚持在一个地方当保安,忍住苦恼没有半途辞职,干够了一个月,拿到了见习期工作四百五十块钱。睡了一觉起来,被同寝室的人偷了,一分不剩。他是借了路费回家的。这就是一个青年农民进广州打工的残酷经历。他哥哥至今还不能依靠自己的劳动在广州生活。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沉重的现实。
陈美人说,在广州每年被偷几次,很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而另一个路遇的女士,告诉家姐,在去年,她被抢劫过三次。
为什么广州如此让人胆颤心惊?
为什么北京上海没有这么严重的治安问题?
因为那里的农民工有起码的保障。这么说没有歧视的意思。饥寒起盗心,社会的改革,确实必须以给人生存权利为第一责任。否则人人自危,这样庞大的人口基数,只要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人靠力气抢夺生存,那么我们就倒退到蒙昧之前,现代文明就毫无意义。
广州的民工工资是太低了。听着比外地的民工工资低得多。但还有更多的人涌进来,涌进这个城市,淘金,抑或堕落,走上不归路。
他们犯罪的对象,往往是女性,弱者。有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子遭遇抢劫被打死,身上只带了两块三毛钱。
有开着宝马的人也被抢劫。劫匪开着小货车碰瓷,车主停车问责,连车带人都被劫走杀害。
这样多的案例,数不胜数,令人发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冰天蓉儿所说的懒惰导致的贫穷景观,在广州,已经要算是太平盛世的气象。
在广州,穷人很多很多。白领因为生病而不得不卖房返贫的现象,比比皆是。
在北京,听说河北有个地区的人民靠盐卤汤当菜过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和朋友们是在火山口的盖子上起舞,因为大家几乎每周都要看电影,吃美食,去玩。现在,我觉得自己在一个地狱里,周围全是水深火热地狱般沸腾,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写下这篇小文的清晨,网上消息,东莞一见义勇为的男青年倒在血泊之中,年仅22岁,身躯高大,不防劫匪竟然如此下手!真令人扼腕;而被抢劫的刘小姐因此非常内疚。
抢劫猖獗,无处躲藏;歹徒猖獗,见义勇为的人会随时被莫名牺牲;恶行猖獗,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普通人的容身之处。
广州,你叫人无路可走;广州,你叫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