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恐惧症

    今天是仲秋节，全家悠闲地围坐一起，品鸡鸭鱼肉，品美酒月饼，品各样水果，叙各自趣事。仲秋是中国传统的大节，是团圆、是幸福、是温馨、是其乐融融的日子。
    昨天我还在看守所提审，今天早上才开始享受难得的假期。仲秋之前半个多月就开始了紧张的工作，不分昼夜地办案。在看守所提审是封闭式的，在外边取证是忙忙碌碌的。取证的路，走过城市的繁华大街，也走过农村的泥泞小道。城里人忙着走访的时候，农民是在花生地里忙收获的。
    听城里人讲，仲秋是个大节，趁这个机会是要走访的。现代人喜欢发明新词，现在的走访不是过去的走访概念了，现代的走访其实就是送礼，小兵给领导送礼，领导给领导的领导送礼，送礼其实也不用买东西，大包小包的人家领导家不缺，送礼就送购物卡，领导愿意买什么就自己去买什么，大胆一些的干脆送现金。据一位领导介绍：我给那些大官送卡，还没有遇上一个不要的。也就是说现在送礼好送了，一般没有拒绝的。
    听农村人讲，仲秋是个大节，全家老小不管在哪打工是一定要回家的，仲秋节当天一定要吃团圆饭。但也就是一顿下午饭的工夫，其他时间一定要忙地里的活。因为花生是季节性很强的作物，收晚了就会烂在地里或者在地里发芽，所以必须在这个季节紧锣密鼓地收获，这可是大事，和团圆饭一样重要的大事。我这几天在农村取证，遇到最多的就是满身泥土的农民，全家归着腰在地里忙活，听到招呼他们会微笑着直起腰来，用双手扶着腰，一看就知道腰部疼痛着。
    城里人在走访的时候，是不知道农民正在干什么的。城里人在走访的时候，脸上满是笑，心里却是在骂娘。个人掏腰包与上级联络感情的，因为心疼所以骂娘。花公款给领导送礼的，也骂风气的不正。唯有在家等着受贿的，心中美美的：要是天天仲秋节该多好？！简单过个仲秋节，有些公仆的额外灰色收入，是一般工薪阶层几年也挣不到的。据某超市营业员介绍，有一个婆娘买了一台冰箱和一台液晶电视，三万五千元全部使用购物卡。那营业员说这事的时候，眼神中充满着憎恨：俺爹妈种十年花生也挣不上这些钱啊，那婆娘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消费了，而且还对营业员的服务挑鼻子竖眼。
    农村人在拣花生的时候，是不知道城里人正在干什么的。农村人拣花生的时候，脸上满是笑，心里很舒畅，因为收获了播种时的希望。用汗水浇灌的种子发芽，再用汗水浸泡着肥料伴着幼苗长大，每一粒花生都是汗珠啊，农民在收获的时候怎么会不喜悦？盼望游子回到家中，烫一壶老白干，煮一盘花生米，老婆孩子欢天喜地，庄户人心满意足了啊。一位老伯告诉我，他儿子在县城当公务员，八月十五那天上午才能回家，孩子在外边闯事业，吃公家饭不容易啊！我当时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溢满了泪，那公务员，他爹都不知道，仲秋节之前其实忙的多是走访啊！
    今年一直忙案子！没有任何空闲。有几个朋友打我电话，说是有事找我，其实我知道是来走访。我的朋友都是平级别的，他送我礼物，我是要回礼的，一来二去瞎忙乎一阵子，谁也不占便宜谁也不吃亏，所以没有意思。但是这社会很多人还在追求这个，似乎这样可以联络感情。我今年是很有理由的：“我正在外地办案回不去。仲秋节下午能回家吃顿团圆饭就不错了。”所以免去了不少的麻烦。偶有合得来的领导，往年送些小礼物给他，他都是给我回礼，今年因为忙就不去做这些表面文章了，所以清气了很多。突然觉得：我不用走访，没有城里人的繁忙。我也不用农忙，没有农村人的劳累。真轻松，我脱离尘世了。
    “烦死了，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走访。是个庙就得上点香火。单位穷的要命，还要硬撑着走访，漏落了哪路神仙都吃不了兜着走。”某经济状况不好的单位领导对我说，“不过还好，有些被走访单位用公款回访，回访的东西就是我个人的了，所以我本人很肥。不过，手下那帮子弟兄们很清廉的。”这老伙计说了实话。

    “每到仲秋过年，总有登门拜访的亲朋好友和下属，礼物丰厚。收下吧？容易给以后工作带来被动，党纪政纪也不答应。不收吧？让对方面子上过不去，伤了和气，甚而留下怨恨。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只能选择东躲西藏，全家过不了安稳日子。”一位清正的官员这般说，“不过，兄弟单位公款给我走访，我还是盼望的，就这风气，收下也出不了事。”
    “蓝天大哥，我每到仲秋节和过年就恐慌。一是划算着走访的事情，二是走访的钱没有着落，三是担心我们的国家，这样下去是不是就完了呢？”一位朋友打我电话。“没有关系，你得了仲秋恐惧症，得这病的人不光你自己。”我回答他。
                                  2010年9月22日23时33分（仲秋节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