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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困(6)

(2007-06-09 10:25:24)
 

方小卉是第二天早晨回来的,还赶上了吃早饭。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谈笑自如,好象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故意“嗯”了一声,她好象没听见,头也没抬。

这就奇怪了。我当时肚子里很疑惑,可有没办法开口问,就这么晃悠过去一天。

方小卉没有任何异样,就是对我反应迟钝。这让我确认,昨天晚上一定是不同寻常的,只是方小卉决定让这个晚上消失,成为一个永远的谜。

晚饭的时候她还是跟我说话了,可口气已经有了微妙的改变。我听得出来,一点暧昧都没有,完全是公对公。比如:“你明天能不能在菜里少放点盐?吃得我都快吐了。”

我盐放得多了吗?我下手一向是很有准头的。

我找借口和徒弟交代事情,去了一趟隔壁的院子。我看见方小卉那条绿色的小裙子晾在院子里。当时心就是一沉,有点酸痛。不过我很快就调整过来。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女人嘛。何必呢?我想,就当去天安门照相,不小心把胶卷曝光了,白浪费了一堆表情。顶多也就是这样了。

我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集中精力对付老鼠,想高兴的事。能怎么样呢?我又不能跟老板翻脸。

有一点让我很兴奋,那就是老鼠们开始成批地死在和面机下。我把早餐吃剩的油条烧饼什么的撕碎,扔在和面机下,这样泔水帮和库房帮的老鼠都扛不住诱惑,冒死前来抢食。它们前赴后继,都成了和面机下的鬼魂。我也把和面机下面的那条皮带,命名为老鼠的“死亡之带”。我想,老鼠也会这么叫它的。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老鼠的数量就会锐减的。

 

饭馆开张了,事情多了,也忙了。按理说,这个节骨眼,大家都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可是方小卉却很意外地吊儿郎当起来,每天不到收工就不见人影,有时候甚至下午就失踪,台面上的事情全交给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没实战过,经常把客人弄得火冒三丈,局面收拾不了,只好跑到后厨来叫我。到了晚上十点半打烊的时候,别说我了,就是我的徒弟们都累得像一滩泥。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第二天早晨四点就要起来做早点,和油面饼。

这方小卉去哪儿了,别人不知道,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往往就叹息一声,现在的女孩子啊,怎么都这么水性扬花,头天晚上还和我眉来眼去呢,第二天就攀高枝儿上了别人的床。这叫什么事儿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放着老婆孩子不忠诚,偏要喜欢年轻女孩儿。幸亏有老鼠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否则我就真干出错事儿来了。

可是,方小卉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呢?这她可没解释过。我只不过是个厨子而已。

由于饭馆突然嘈杂起来,老鼠的生存环境发生了巨变,它们一时还接受不了,所以一连好几天,它们都不出洞。不过我知道,日渐丰富的泔水桶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它们的沉默是保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它们会很快忘记恐惧,重新冒险。

我很累,但我睡得很浅,经常在梦中梦见杀老鼠。醒来以后,恍惚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次差点拿起笔在墙上画一道。我数了数墙上的“正”字,居然已经有二十二个之多,只是最后一个只画了两道。也就是说,我已经杀掉了一百零七只耗子,再来一只,就是一百单八将了。

我急切地等待这只老鼠的到来,有时候甚至去想象它的模样。天遂人愿,它很快就出现了。

 

早晨四点半,我哈欠连天地起来洗了脸,去和油面饼。我是管红案的,这种事情本来不该我操心,可谁让我是骨干呢?再说现在人手少啊,连方小卉的事情我都管,和面我也就勉为其难了。而且大早晨的,徒弟们都贪睡,我这个师傅还是多干点,做表率。这样老板才会觉得我是不可替代的。

天还没有一点亮光,我踉跄地走进消毒间,一开灯,就觉得眼前黑影一晃。

我本能地把门都关上,超起擀面杖,四下巡视。我看见了,一只巨大的老鼠正蜷缩在水池子下面,犹豫地看着我。它好象还没有找到吃食,不甘心就这么溜回窝去。说老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号的老鼠,整个身子圆滚滚的,跑起路来肚皮贴地,也跑不快,不算尾巴,长度大约有大号拖鞋那么长。这家伙,用脚跺肯定跺不死。

我认定,这是泔水帮的鼠王。小喽罗们已经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露面放肆,鼠王只好挺身而出,铤而走险,跟我一样,要做表率。

我定了定神,握紧擀面杖,向它走去。我想先封住水池子下面它的退路。出乎我意料的是,它并没有后退,而是张着嘴,露出尖牙,迎着我冲上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开,身上不由自主冒出汗来。不过这只老鼠并没有打算攻击我,它只是想让我躲开,然后一溜烟向和面机跑去。果真老奸巨滑,它是要虎口夺食,这样它临危不惧的高大形象可就树立起来了。领导是怎么当的?威信是怎么来的?它可都知道。不过,它也太托大了吧?它忘了自己面对的是谁。

我眼睁睁看它钻进和面机下面,心中暗暗得意,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我冲上前去,按下了开关。

机器轰鸣起来。要是平时,那些老鼠早就惊得上窜下跳,瞬间便会死于非命。可是今天却有些蹊跷,机器只是兀自转着,一点异常没有。

 

我把机器开了关,关了开,来回十几次,那只大胖老鼠就像蒸发了一样,一点动静没有。

我关掉机器,蹲下身去,向里面张望着。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把擀面杖伸进去搅和了几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我也不敢肯定。当时我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忘掉了危险,我居然把头探到了机器下面。

这一看可不打紧,我和那只鼠王搞了个面对面。黑暗中,我们互相打量得是那么仔细,我连对方吃惊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从外面看,和面机是紧贴墙根放着的,但由于地面不平,它和墙角有一个细微的夹角,也就是说,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空隙。鼠王就把自己肥硕的身躯塞进了这个空隙里,任凭外面机器轰鸣,就是不动,所以能逃过我刚才的绞杀。在我往里探头的同时,它也在探头向外张望,我们谁都没想到能和对方照面。它一见我,就猛地把头缩回去。如果它不是缩头而是张嘴咬过来的话,估计我的鼻子就没了。

我往后退了一下,起身时过于慌张,头还磕在了和面机的沿子上,疼得我呲牙咧嘴。今天我要是不搞掉这只老鼠,那脸可就丢大了。钻心的疼痛让我怒火上升,我扔掉擀面杖,跳到池子上方,抄起了窗台上铁制的捅火棍。

捅火棍是一个细长的铁钎子,是以前的餐馆烧煤炉用的。现在城里不让烧煤炉了,这玩意也就没用了。装修的时候我把它从角落里拣出来,觉得是个稀罕物,应该留着,随手就放在了窗台上。没想到危急时刻,它倒成了最趁手的家伙。我把捅火棍顺着墙与机器的小缝隙狠狠地插了下去,就听见里面“咕咚”一声。老鼠落地了。我的另一只手准确地按在了按钮上。

机器的轰鸣声还没有起来,就变成了低沉的呜咽,让人心里发紧。它不转了,我能感到整个机器在战抖。停了好长一段时间,仿佛有一个小时那么长,只听见“喀吧、喀吧”两声,机器的带速才恢复正常。大耗子完蛋了。

我停下机器,用捅火棍把那只大老鼠拨拉出来。它的脊柱可能被折断了,身子软塌塌的,嘴角还有鲜血,不过眼睛还睁着,没有完全断气。我冲他乐,心说看你还神气。它好象有点懊恼,似乎还很不服气,嘴吃力地动了动,头耷拉下去,死了。

它想跟我说什么?是威胁还是诅咒?

我没多想,只是觉得它毛光锃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我找了个塑料袋把它盛起来,拿到库房的台秤上称了称,整整一斤三两。

我耀武扬威地拎着鼠王的尸首在库房帮和泔水帮的洞口晃了晃,我相信所有老鼠都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打击,它们的信仰也许都会崩溃的。之后才把它扔到垃圾站去。扔它的时候心里还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是一只罕见的老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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