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日记(16)
到拉萨有一个星期了。
记得那是一个阴郁的下午,我们从解放卡车上卸下伞兵包,走过积水的街道,穿过狗群,来到罗浩的门外。我们坐在走廊上,抽烟,看布达拉宫。
22天前,我们离开北京,我们经历了漫长的黑夜和白天,我们走了4035公里的路程,我们离开了我们热爱的城市。
翠儿坐在床上,看我收拾东西。
翠儿蹲下,帮我收拾东西。“都带什么药了?”她问。
我一个人在北京火车站记者窗口外排队买票,在禁止吸烟的大厅里,我抽了一支又一支烟,威龙。
天下着小雨,灰蒙蒙的,尖刀、翠儿、我去办保险。尖刀在保险公司里仔细地问长问短,我和翠儿默默地看保险规则。
我们在一家公司前避雨,我和尖刀抽Mild
seven,翠儿谈尖刀的诗。
炎热的夜晚,我骑车带翠儿从三味书屋回家,那是我们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我们骑车穿过使馆区漂亮的街道,翠儿说:“这儿的确漂亮。”那天翠儿很难受,不舒服。
“为什么非要去?”翠儿问。我说不出来,我现在也说不出来,我本喜欢安详平和的生活,可这回是怎么了,我弄不明白。
“别去了行吗?”翠儿曾经问过我。我说:“行。可是还是让我去吧。”翠儿就说,“那你就去吧。”
那天在北京火车站令人窒息的候车大厅里,翠儿坐在旅行包上,我给她打扇。她走过肮脏不堪的人群,把她站了三天柜台的工资全买了幸福可乐,塞进我的包中。
冷光笼罩的站台上,我的手搭在翠儿的肩上,翠儿泪如泉涌……
我生如蝼蚁,命如尘埃,也曾自命不凡,也曾鄙琐不堪,居然有人这么爱我。
临走那天,王晓云夫妇还有白宏东来看我,告诉翠儿:有什么难办的事来早找我们。他们带来一百块钱,说是刘军怕我钱不够用,让我带上。
头一天晚上,刘军来了,他从包里拿出四包好烟,说:“哥们儿,路上抽。”
孙梅帮我找药,帮我找笔记本、稿纸、信封,我问:“我给你带经幡还是藏刀?”她说:“你回来时我给你哈达。”
李伟中站在阳光下,拍着我的肩膀,说:“去吧。一路平安。要回来。”
汤元把他两件衣服给我,说:“带上带上。”
若若站在宽阔的马路边,和我握手,说再见。
小薇在我家楼下,她骑在车上,说:“我和我男朋友要吹。”我说:“我要去西藏。”她飘逸地笑了笑,说:“太好了。”
电话里,狗范说,“有那么危险吗?”,我告诉她:“你要是见到小静和胡平,告诉他们,我走了。”
西藏,多少个难眠之夜。我走了。我热爱朋友们,在路上,我记得你们,想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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