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髦就去看话剧

 

好多年前我是经常看话剧的，看话剧是觉得话剧实在，哭啊喊啊、说啊笑啊，那都是真的，演员就在你眼前现表演，不像电影，可以用蒙太奇骗人，有时候被骗了都反应不过来；也不像电视剧，看着就那么假，心里烦就换台。话剧没法换台。
小时候看话剧都是学校组织的，当时心中最大的疑问就是演到一半演员想上厕所怎么办？还有一次，突然知道了话剧里面那些可爱的小朋友都是由阿姨扮演的，有的人还上了年纪，心里就接受不了。人那么老了还蹦蹦跳跳的，就算是必须得这样，也不能让人知道啊。阿姨们抱怨说之所以还要坚持，那是因为后继无人，我心里就不服气。怎么就后继无人了？

真正对话剧感兴趣，还是十多年前小剧场刚兴起那阵。去看人家排练，那演员和观众离得那么近，运气好加上演员一来情绪，没准一大堆台词就冲你说了。被这种新鲜刺激着，逢新戏必看，尤其是孟京辉的。那孟京辉当时也猛，隔三差五就来一出，好多人说他是先锋戏剧。我却不这么看，我看他的戏是因为那对白能把人逗笑了，有时候还觉得挺机智，这就够了，在剧场里呆一晚上出来通体舒畅挺好，更何况有时候他的戏里还带唱呢。
看小剧场，当时讲究的是不买票直接进去。比如你认识导演，或者认识剧场的经理也行，那去之前给他们打个电话，他们就在门口等着你带你进去了。北京的文艺青年当年都没什么钱，能蹭也就蹭了，后来居然发展到谁自己买票就会被人家瞧不起，因这说明你的资历不够，没混到圈里去呢。这么一来，可苦了那帮演话剧的，卖一晚上力气，挣的钱还不如在酒吧唱歌多。长此以往，弟兄们可就撑不住了，老赔本赚吆喝哪行啊？于是就想各种招。孟京辉的办法是站在剧场门口，见了人就握手，说“谢谢你买票支持我”，这么一来，没买票的人就很不好意思，至少记住了下次自己掏腰包。其他人可就花招百出了，有直接在舞台上演床上戏的，还有把活马牵到舞台上的，有跑关系找单位集团消费的，甚至还有在舞台上玩布景的——喧宾夺主了不是？想看布景我就直接去中华民族园了。
其实在剧场里，附庸风雅的人挺多。我见过一帮人，什么戏都去赶场，到了里面，只要演员一暗示他们就鼓掌，跟傻子似的。有的戏我实在是忍受不下去，就跑到剧场门口抽烟，或者去逛逛附近的书店。等我回来，好嘛还正襟危坐。我是从心底佩服他们的韧劲。后来才知道，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托儿，是演员啊导演啊找来的朋友。问题是每种戏他们都去，我就怀疑他们是以此为职业，叫捧场手。
在剧场里还有些有意思的事。一次是我当年供职的杂志社搞社庆，想来想去就包场小剧场话剧吧，也算是支持文化事业一把。那天领导客户去了不少。我们的发行员看见舞台上扔着不少时尚杂志，知道那是道具，便把我们自己的杂志替换掉了人家的杂志，那意思是演员拿着我们的书，表演起来多提气啊。谁知道戏都快完了还没人动，大伙心里那个着急啊。到了最后，终于有人拿起了杂志，冲着观众说：“这都是什么破东西，猫啊狗啊都能印上去卖钱，呸！”结果闹得全场观众表情不自然。戏结束了那演员才知道原委，赶紧跑过来说：“我是不知道啊，知道了我绝对不会那么说的。”其实,这还真不怨人家.

还有一次，看张广天的《切·格瓦拉》。其中有一大段滔滔不绝充满战斗性的语言，好象是骂剥削阶级的，什么寄生虫啊，让别人上班自己靠着投资就挣利润啊，不劳而获啊之类的，末了还说：“有这样的人请出去。”话音刚落，第一排一位衣冠楚楚的家伙就真的站起来，大声说：“我就是你们说的那种人。”然后冲全场的人拱拱手，真的出去了。这个预先没想到的情节让全场观众都鼓掌大笑。那天我也是带了一老板朋友去看戏的，他当时是想请他公司的员工看戏，当然自己得先审审了，审到这儿的时候他说：“得了，员工看了这个戏还不都得觉醒了跟我翻脸啊？我回去还是给他们买《谁动了我的奶酪》吧。”瞧这事闹的。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喜欢看话剧的，因为话剧里有好多批判现实特别痛快的话。要是没有这些话，那那台戏就跟被骟过了似的。看得多了，我也知道那帮导演，谁被骟过谁还没被骟过。
最后一次看的，是话剧的排练。孟京辉和张广天，在重排《恋爱中的犀牛》。我就抽着烟（多滋润啊），看演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在那儿演，有时候还和导演争。我突然就羡慕起来,觉得他们这种生活简单和透明，因为它是人喜欢的生活。我当年怎么就没学这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