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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竹叶青走到旁边,我立刻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拉住她的手说:“我浑身都疼,特别是心肝胆肺胃,五内俱焚。”竹叶青一听就急了,赶紧叫医生。医生过来又是一顿东摸西摸,说:“没事儿啊,他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竹叶青看看我又看看医生,说:“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医院就算开到头了。”
这就叫否极泰来吧?我左手搭在竹叶青肩上,右手搭在许松鼠肩上,后面是大胡子拎着东西跟着,香艳无比地被搀出了医院。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心里的得意劲就别提了。拦了车,竹叶青说直接回她家。许松鼠把我往后坐里一塞,气呼呼地说:“Peter,我回公司了,你自己保重吧。”
我冲她眨眨眼睛,带着笑意说:“好吧,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抓紧员工纪律,告诉他们,领导在和不在都得一个样。”
许松鼠根本就不理我,扭头就走。大胡子问:“我是不是也就别当灯泡了?”
我点点头:“别当了,节约能源,你陪Rebecca回去吧。”
走进竹叶青的房间,我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嘴上“哎呦哎呦”的,脸上却泛着报复得手后的笑意。竹叶青端过一杯水来,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人撒娇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现在还没下去。”我喝了口水,说:“本来男的就没什么机会垮着,天天苦撑,得着这么一宝贵时光,你就由着我的性子吧。”
竹叶青坐到了我的身边:“好吧乖孩子,现在阿姨喂你吃药。”说着就把手里的药片往我嘴里塞。幸亏我反应还快,先把手迎上去挡住了她:“行了行了,这儿没别人咱就别继续惹火啦。我坐会就走。”
“那不行,你还得继续吊瓶子呢。”竹叶青说。
我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情,严肃地问她:“竹 叶青小姐,您已经把我折腾得病了。咱们两个人的配合,就适可而止吧。蒙蒙老百姓得了,咱别自己蒙自己啊。我看咱们等到您成功地虎口脱险,就恢复到正常的合作关系,行不行?”
竹叶青反问我:“你说呢?”
我一下就愣住了。
竹叶青继续说:“Peter,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认为我是一个拿感情换出路的人吗?不是。我现在需要一份感情,我是奔这个来的。你别以为演艺圈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一点都不乱,大家都和正常人一样,有吃饭的需求,也有感情的需求。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我就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否则我和记者说那些屁话干什么?”
“等等等等。”我赶紧打断她,“这个事实让我接受起来有点困难。到底是你病了还是我病了?我和你又不熟,我有什么让你喜欢的?有什么让你觉得应该为我投入的?我没明白。”
“你没明白是你不相信我。反正我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喜欢和爱,有时候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看一眼就够了。你知道你拿钱救济我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感激吗?那天,我本来是打算找个旮旯了此残生的。”竹叶青说,“你先躺床上吊瓶吧,别胡思乱想。把身体养好了咱还得干大事呢。反正现在是木已成舟,外面多少报纸都弄得白纸黑字了?你考虑一下,是逃走耗费的精力大还是乖乖就范耗费的精力大?我也不强求你,给你时间,你自己考虑。娶谁不是娶?嫁谁不是嫁呀?”
我这个人,是非常忌讳把感情和工作掺和到一起的,可现在,许松鼠一计害三贤,她也没有想到,竹叶青居然敢玩真的。这可怎么好呢?想到此处,我脑袋又开始晕了。不行,我得走。我站起来,说:“我还是先回公司吧,事务繁忙,一点都不能放松。”
“好啊,勤劳的人。”竹叶青笑眯眯地说,“现在咱家门口埋伏着七八家报社、三四家电视台的记者,你要是觉得身体扛得住你就走。我猜你不愿意被人第二次堵在我家里,那样你就更脱不了身了。”
得,我还被困住了。我站在那儿,考虑着如何冲破外面的枪林弹雨,如何跟记者把话说圆了。竹叶青说:“你别琢磨了。我们家门口一天24小时都有埋伏,因为现在咱们两个是娱乐八卦焦点。你现在好好躺着吊瓶子,我把我们公司老总的态度向您汇报一下。刚才我急着找你,也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
我只好回到沙发上。竹叶青从门口吃力地把一个大衣架挪了过来,把盐水瓶子挂上,让我躺下,把针头扎好。然后她坐在旁边,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干得还挺麻利。”我笑道,“是不是经过训练啊?”
“猜对了。”竹叶青笑道,“你不知道,我是卫生学校毕业的。将来你要是真的能娶我,你就享福了。”
“你赶紧说说你们那傻老板什么意思?”躺着办公还真挺舒服的。
“他说不行。”竹叶青说,“原话是:想下这么个套儿让我钻?门都没有。所以,为了您的计划不半途而废,咱们还真得好下去,不仅要好下去,还得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我们不是在作秀,我们的确是两情相悦,爱如潮水。”
我的病没好,相反却加重了。睡在竹叶青的沙发上,昏昏沉沉,不愿意醒来。说来也是,这几年混单身,吃得饥一顿饱一顿,经常饮酒作乐,生活无节制,有时候想起人生的旅途已经过半,可还是一事无成,和那些事业成功的大款相比差上好多级别,就算不和他们比,和我的同龄者比也相距甚远。往好了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我背了,明天就该我顺了;往坏了说,人生紧要处居然没有赶上趟,差了一步,当时觉得不多,可过后却发现相隔了十万八千里。每当想起这些事情来,心里就乱糟糟的,即便是躺下了,也睡不着,经常是隔着三层楼有人打个喷嚏,我就会惊醒,此夜辗转难眠直到天亮,痛苦不堪。我数过羊、数过树叶子、数过星星、数过头发……世界上难数的东西我都数过了,可就是没什么大用。
平时人要在单位装大尾巴狼,舒服不舒服全靠这一口气撑着。如今气泄了,以前的亏空可就全显出来了,磨牙咳嗽打呼噜,腰酸背痛腿抽筋,经常半夜里哼哼唧唧,突然大吼一声惊醒,坐在那里心跳不止,浑身冷汗。竹叶青被我的怒吼吓醒,就赶紧端杯水过来,紧张地坐在旁边看着我,想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有时候就躲到卫生间去抽泣。
没办法,有时候,人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眼睁睁看着命运的列车,把自己从鲜花锦簇的车站带走,奔向一条莫名其妙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