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警察都穿便衣，这让外人以为是客户来造访，我们的公司形象没有毁于一旦。他们经侦警察，专门管诈骗贪污之类的事情。不过他们坐在我们办公室，仍然让我有点紧张。最紧张的是赛观音，因为焦大屁股和黄灿灿，是她介绍给公司的，而她又是公司的财务。她跟警察反复强调：“我也是受骗的人，你们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他们的同伙啊。”

黄灿灿这小子，骗了不止我们一家。虽然他在警惕性很高的 许松鼠小姐面前没有得手，但在另外一家文化公司那里，却弄去了十几万。那家公司出了钱却找不到人了，马上就报了案。警察一查，这小子以前就底儿潮，麻利儿地布下天罗地网，反正就把他们给逮了起来。黄灿灿是软骨头，和焦大屁股比赛着向警察招供，当然也包括和我们公司的事情。从警察的嘴里我们知道，这几个家伙平时业务都还挺繁忙，他们特意在机关大院里找了亲戚的房子住，租了那里的宾馆，为的就是让别人觉得他们正规，没来由地相信他们。

警察把情况核实了一下，知道了我们是取得营业执照的合法公司。他们对我笑道：“你们也真够可以的，弄了个网络写手冒充剧作家，弄了个后勤人员冒充名演员。刚开始我们还以为你们也是一伙骗子呢。黄灿灿招供说，他一眼就瞧出来那俩人是假的，没有说破，是因为觉得你们这种自作聪明的家伙更容易上当。赵总啊，我们虽然不会做生意，但我们知道一点，做生意要诚恳，只有自己诚恳，才能交上诚恳的生意伙伴，你说是吗？”

我能说不是吗？我使劲点头，心里想：“现在警察都特会教育人。”我说：“您要是在文化圈里混得时间长了就知道了，我们已经算很诚恳了。比我们黑的人有的是。”

“我才不在你们那个圈子里混呢。”警察说，“要跟比自己高尚的人比才能进步，别老跟坏人比。这么比迟早会把自己折进去。”他指指公司门口我年轻时的画像：“你看看，这画像摆在这儿，说明你们还是向往纯洁的。”

警察们办完了自己的事儿，走了。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庆幸这件事最终没给公司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另一方面也在想，还好，我们不是世界上最笨的人。

赛观音红着眼圈走到我面前，抽噎着说：“Peter，都是我不好。我想辞职了，我觉得对不起你。”

我正要说什么，大胡子也过来：“老板，你看你老不让我以作家自居，人家都开始怀疑我们了。其实我就是作家，只不过金子还没有闪光，美玉还需要雕琢，我是有潜力的。你得包装我啊，跟全世界一嚷嚷，那什么人都能成作家。你看看那过气明星、三流模特，除了签名基本不会写字的人，最后不都是美女作家了吗？你就算是卖花生瓜子的，好歹也得弄个纸盒子，那也能卖个好价钱。”

我烦躁地冲他们挥挥手：“行了行了，都别闹了你们，该干吗干吗去，还嫌不够乱啊？”

“还有什么可干的？不都黄了吗？”大胡子问。

“你给我写剧本去！”我瞪着眼睛，声色俱厉地说，“地球不是还转着吗？只要地球转一天，就会有人哭着喊着看电视剧，明白么？遇到什么挫折都得写电视剧。还有你，”我转向赛观音，“辞什么职啊？不想当九天玄女飞天女青年了？辞职了你拿什么买房啊？你到哪儿混去呀？你以为你是香饽饽人人都要啊？现在八零后的小女生竞争力多强你知道吗你？个个貌美如花心狠手辣身强力壮还任劳任怨不要钱都干活。你看看你自己，娇生惯养的，干活都得哄着，你从我这儿出去还有的混吗？你现在立刻给我去做调查研究，想想花多少钱，用什么办法，能把竹叶青挖到我们公司来，我三天之内要看报告。”

我说得口干舌燥，心里却觉得无比畅快。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哭着喊着要自己当老板呢，原来老板自己郁闷了，可以通过向员工发脾气来达到心理平衡。训人真不是一般的爽，不仅能让员工服服帖帖，自己的闷气一扫而空，还能在被动的时候鼓舞斗志。所以说，老板可以什么都不会，但嘴皮子一定要利落。该甜的时候甜，该凶的时候凶。这样，大家才能在老板的领导下万众一心、拼命干活，最后还都念老板的好。有的人在外面说不出话来，只能回家训老婆。老婆多无辜啊，我对她们表示深切的同情。

高大姐给我端过一杯咖啡来，说：“Peter，喝点水吧，这是Rebecca让我给你煮的。”

我喝了一口，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啊，想了想，是蓝山咖啡。许松鼠还真会来事啊。我让高大姐把许松鼠给叫了过来，问：“你从哪弄来的咖啡？”

“买的啊，上档次吧？”许松鼠不无得意地看着我，“好喝吧？一喝就上瘾，听说就有人专喝这一口，不计成本，最后把自己的跨国公司都给喝垮了。”

我笑了笑，对许松鼠说：“这次你把咱们公司从崩溃的边缘给救了回来，你说我怎么谢你吧。”

许松鼠笑道：“Peter你这就见外了。爱岗如家，人人有责。振兴中华，从我做起。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呢，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真没看出来，这许松鼠思想觉悟还挺高。

可我还是想奖励一下她，给公司挽回了多少损失啊？损失是小事，她还给公司挽回了声誉呢。这样的人不表示一下，将来不能服众。我说：“你也别假客气了，咱们公司的规矩，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这回你和Simon劳苦功高，你是首功，Simon是二功，咱都得奖。”

“那你奖励Simon吧。”许松鼠说，“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收留了我，这份情我还没还呢，现在就算咱们俩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行了吗？创业伊始，物力维艰，能省还是省省吧。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干活去了，那边艾茉莉说，胖冬瓜对这事儿挺感兴趣的。”

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了。许松鼠可不是在意钱的人，买东西不跟人家讲价那是出了名的，怎么现在倒替我算计起来了？别是这姑娘心里还有什么想法吧？

我又把高大姐叫过来，说：“这两天你帮我好好盯着Rebecca，我怕她犯什么毛病。打听打听她出什么事儿了，那眼睛本来是深蓝，怎么现在泛绿光了？不正常啊。”

高大姐神秘兮兮地说：“我也觉得她有点变化。”接着她暧昧地冲我笑笑说：“Peter，我觉得这姑娘人不错，她对你也挺有好感的。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该出手时就出手。你也单身晃悠着呢，干脆咱们就把你们俩撮合了得了。最近公司不太顺，不如冲冲喜。”

这都是怎么了这是？高大姐平时也不八卦啊，难道是客串了回大明星，开了窍了？我狠狠盯了高大姐一眼，说：“还是算了吧您呐。我还想健康长寿呢，您不会打算把这盏明晃晃的煤油灯给我请家里来吧？石油价格飞涨您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