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证实自己的能力，挽回办事不力的影响，赛观音真的把竹叶青带到了我们的办公室。我们一回来，就看到她们两个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听听音乐聊着愿望，眼睛都哭得像桃子。这是哪出跟哪出啊。看见我们回来，赛观音赶紧搀着竹叶青站起来。竹叶青脸上流露着勉强的微笑，对我说：“Peter，真是对不起，我耽误了你们的事儿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摆摆手，满脸狐疑地看看竹叶青，又看看赛观音。

大胡子立刻就有点不能自持了，他飞快地拿了个小本子硬挤到竹叶青和我中间，说：“竹叶青姐姐你好，我是您的粉丝，我追踪您已经有年头了，您的照片，从小时候吃奶的到在晚会上表演的，我都有，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我一把把这小子推开：“去去，哪儿的啊你？一边歇着去。”

竹叶青“扑哧”一声笑了，幽幽地说：“唉，我是属于被人遗忘的花朵，现在还有谁能知道我啊？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那是因为有人捧。有人捧的歌手像个宝，没人捧的歌手像根草。难得他还这么喜欢我，其实我没唱过什么，只是一现的昙花，雨后的彩虹，过一阵就被人忘了，就像忘记一顿饭那么容易。”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止不住掉下来。

高大姐端着茶过来说：“姑娘，坐下说吧。”

赛观音也在一旁劝慰：“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不，现在你就是有组织的人了。你的好运气就要开始了。等着吧，迎接你人生的第一个高潮吧。那话怎么说来着？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我把赛观音叫到旁边问：“她这是怎么了？感冒发烧不应该有这么大动静啊？”

“还说呢。”赛观音说，“她哪是发烧啊，她是在医院打胎呢。怀孕了，又被抛弃了，觉得人生灰暗，一点指望都没有。我要不是及时赶到，她没准就从医院的走廊窗户里跳出去了。”赛观音就是有这个特点，屁大点事，都能给说得像天塌下来，显得她是个能翻云覆雨的人，是个能给人间送温暖哪有要求哪有她、哪有不平哪有我的人，要不怎么敢和观音姐姐比呢？我就是看上她这样的特点，才让她当财务，每个月给大家发工资的。一点点钱，她都能夸张得像一笔巨款，有效地保证了团队的安定团结。

听她这么一说我来了情绪，就像一个追逐八卦新闻的娱记：“她和谁呀？”

“我怎么知道？”赛观音撅着嘴说，“她自己也许都搞不太清楚呢。”

“那她还能干重活吗？还能冲锋在前享乐在后吗？还能担起我们交给她的责任吗？”

“我看她行，她正处在苦大仇深的状态，如果引导得当，是能够化悲愤为力量的。”赛观音说，“可是我已经觉得自己心有余力不足了。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我可是既没失过恋有没怀过孕的人，从哪下手啊？”

每当赛观音想推卸任务的时候，都会故意标榜自己的纯洁。我忍不住打击她道：“你会怀孕吗你就说？没人恋上你你失个什么恋。”

大胡子和竹叶青很快打得火热。要说这歌星，平时对歌迷粉丝是又爱又怕。要是没有粉丝捧场，别说没有信心和成就感了，连自己都觉得了无意趣，会对职业和未来产生动摇；可粉丝里什么人都有，好多人爱屋及乌，喜欢的已经不仅仅是歌了，连人都盘进去。粉丝可以不吃不喝点灯熬夜，歌星不行啊，歌星还得有私人空间呢。要在平时，估计竹叶青见着大胡子这样的早就躲起来了。可什么叫巧合啊？偏偏今天竹叶青处在孤苦伶仃、顾影自怜的状态，大胡子谄媚的话语，都被她当成温暖心灵的良药。所以几句话下来，竹叶青的情绪已经大为好转，不仅给大胡子签了名，还把名字签在了他的衬衣上。

“看见了吧？”我对赛观音说，“人家大胡子也没怀过孕，可人家怎么就行呢？”

竹叶青这几天正处在走投无路的状态，不仅在感情上遭遇挫折，连带着事业上也不顺。她签约的消息树艺术社因为菜花蛇事件，把她的专辑无限期地搁置，还限制她在外面接活，连去酒吧歌厅唱个夜场都不行，说是怕影响形象。“你说那倒是发我点生活费呀，也没有。你们知道，我开销还是挺大的，做歌手的，必须得保养自己，时不常的得去做个SPA啊，买点化妆品啊什么的。不怕你们笑话，我现在连出门打车都得算计着钱。你们说我这过得像人日子吗？我家里的小时工都离我而去了。”

说了半天，还是因为没钱。这世道，外面看着房地产汽油价格一个劲地涨，涨到多高都有人抢着要，好象是钱根本就不是个事儿，但说起话来，像焦大屁股那样拿着钱四处散德行的人还真不多，随便碰上一个，没说上三句话那意思都归一块了：缺钱！

这就摆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现在，即便是我们打算请竹叶青出来拍片，也得经过消息树艺术社的同意，要么把竹叶青给租借出来，要么干脆就付一笔违约金，给竹叶青赎个身。我知道那些公司的小九九，他们专门找那些半红不红的小歌星签合同，然后把他们搁置起来，如果有别的公司找来， 那就请君入瓮，玩一道狮子大开口。谁愿意整天都这样无所事事啊？饿不死、吃不饱，时光就在等待与焦虑之中蹉跎着——往往那些小歌星自己先就忍不住了，到处寻找门路想盘活。他们本身就是最好的推销员。和竹叶青同时签约的另一个网络歌手，也是特纯真的小姑娘，扛了三个月就崩溃了，不仅精神崩溃，世界观都变了，最后找了一大款把自己给嫁了出去，现在过着锦衣玉食但就是不唱歌的生活。

竹叶青算是比较执拗地追求理想的女孩，对事业绝对坚贞不屈。可是她也是人啊，也得有个排遣的渠道，所以她的感情就变得特别脆弱。谁要是对她好一点，那她就会整个人都扑过去。

我叫赛观音在帐上先给竹叶青拿三千块钱现金。对她说：“你啊，先回家休息休息吧。这钱你先拿着，花完了再跟我说。你虽然还不是我们公司里的人，但我们早就把你看着比亲人还亲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走到一条路上的。”

竹叶青捧着钱，“哇”的一声就放声大哭。我知道事情就快成了，在不久的未来，竹叶青将义无返顾地、坚定不移地加入我们的队伍。仗义疏财、雪中送炭，最能收取人心。

我把哭哭啼啼的竹叶青送走，转身对大胡子说：“你个小混蛋，以为会写个剧本就了不起啊？告诉你，满大街都是写剧本的，你就往电脑上挂根骨头，狗都会写。”

大胡子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