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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心里真替自己做的事情悲哀。在常人看来特别高尚的职业,本质中却是别人用来做手脚的工具。外表的光鲜,无法掩饰内心的肮脏与无聊。坐在汽车上,我问自己:“这么干有意思么?这样会不会卷进一个巨大的旋涡而不能自拔?”
其实,所有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有钱在支撑。钱能换来的美好未来,在激励着无数的人前赴后继,抛却自己的欢乐与优雅,做着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去做的事情。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分钱其实难倒的是全世界的人民。大家活着为什么?不都为了再多弄一点,给大衣柜里多置一件衣服,让汽车变成SUV,让房子再多出那么几十平米?想起来,还真得感谢发明货币的那些家伙,是他们让我们的生活从简单变得无比复杂,从单纯变得深不可测,从吃多少饭做多少饭,到必须盘盘碟碟摆满桌。是他们让后人明白了奢华无止境,每个人都想在吃喝拉撒之余,过上比现在更腐化的生活。
我一边开车一边胡思乱想着,后座上许松鼠一直在给高大姐打气:“您得摆谱,您不能对谁都笑。会用眼角看人么?会有节制地点头打招呼么?您看看我——”许松鼠在给高大姐做着斜着眼睛看人的表情,旁边坐着的大胡子都快激动疯了:“Rebecca,你这么看人可真有风度,我就一直想学没学会呢。等什么时候有空了,你就多看我几眼吧。”
“呸,你喜欢受虐待啊?”许松鼠说,“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有你什么事啊?”
黄灿灿把我们带进了一间巨大的会议室。这会议室可不光有大桌子,还有一个玻璃大鱼缸,里面养着七八条肥头大尾巴的金鱼,水面上还飘了几朵睡莲。鱼缸上面压了一块厚重的镂空玻璃,就算是个茶几了。围绕着这个让人无比眼晕的茶几,是一圈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用皮革油擦得光可鉴人,坐上去就感觉人一个劲地往下出溜。沙发的旁边,还摆了一个巨大的根雕,那造型七缠八绕,头三眼愣没看出是什么东西。许松鼠问黄灿灿,黄灿灿指了指根雕下面放着的塑料小牌子,那上面写着“万马奔腾”。许松鼠耸耸肩,说:“还万马奔腾呢,我看是一堆马的木乃伊。”
总之,焦大屁股的会议室,到处都洋溢着一个人突然成为暴发户后的兴奋与不知所措。
我、许松鼠、小手枪、高大姐和大胡子落座后,焦大屁股出现了。他穿着黑色丝绸裤子,上身则是花花绿绿的纱笼布衬衫,活脱脱一副东南亚老地主的模样。他一进来就冲大胡子寒暄:“哎呀,赵总,幸会幸会!”大胡子抬了下眼皮,把头扭到另一侧。许松鼠赶紧拦着他说:“这边这个才是我们赵总。”
我和焦大屁股也是第一次见面,客气地握手。焦大屁股的心思显然不在我身上,他环顾了一下这几个人,问:“怎么Laura小姐没来?”
我心中暗想,Laura小姐当然不能来,她要来了你哪还有心思跟我们说正经事。
许松鼠笑着说:“Laura可想你了,回去老跟我们念叨呢。可惜她今天有急事出去了,她让我们给您带话,说等您回国了,她一定来看您。”
许松鼠可真够黑的,就这么把赛观音给搁火坑里了。
焦大屁股呵呵笑着说:“没错,我一见Laura,就觉得她和我有缘。这男人在世界上,总会遇到几个红颜知己的。”他转头看了眼高大姐:“这位是?”
“著名表演艺术 家高兰花老师。”许松鼠在一旁介绍说,“历史电视连续剧《包龙图与杨门女将情意传》中饰佘太君,连续剧《妈妈求你了再看我一眼吧》中饰妈妈,大众电视金百万奖获得者。”
焦大屁股赶紧拱手:“哎呀久仰久仰。国内的电视剧我看得不多,但是对高老师的演技那我是印象很深刻的。”
高大姐这一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夸过,红着脸站起来,扶扶眼镜,局促地说:“您过奖了。”
“艺术家啊,谦虚谨慎。”焦大屁股握着高大姐的手赞叹道,“这回我是明白了,真正的大腕,那都是从不张扬的。在外面吹嘘自己的人,全都是假货,嘴尖皮厚腹中空。”
许松鼠怕焦大屁股纠缠太久,高大姐撑不住再说突噜了,赶紧把他拉到大胡子这里:“青年作家胡子哥哥,在互联网上是著名的写手,网名‘谁比谁更傻’,现在三十多个出版社的女编辑都跟着他呢,求他把书稿给出版社。真是红透半边天啊。是吧胡子哥哥?”
要说表现,这大胡子表现可真不含糊,许松鼠没教他,他却是无师自通。大胡子根本就没站起身来,只是在沙发上勉强欠欠身子,说:“有时候我也看不上那些女编辑,连我的东西都没有仔细领会就非要给我出书。这样不负责嘛。出版界,鱼龙混杂!”
“这是他的作品。”许松鼠把一沓子打印得密密麻麻的A4纸递过去。大胡子可真行,把发表在《中学生作文报》上的作文都给复印了。大胡子看着焦大屁股恭敬地把文稿接过去,漫不经心地说:“第一页上的网址,是我的博客,焦总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一定一定。”焦大屁股双手捧着那沓子纸看着,上面的网址是英文字母,估计也没看太明白,“不错不错,现在的作家都现代化了,把自己的作品直接就发到外国去了,佩服佩服。”他把这叠纸转交给身边的黄灿灿,“有时间好好学习一下。”他又对我说:“赵总真是年轻有为,麾下集结了这么一帮精兵猛将,让人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