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

        爱一个人，怎样才能死去活来？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我们一群人在小酒馆里喝酒，席间突然想起了刘帅，就给他打了电话。我说：“小刘，这么冷的天，还不出来喝两杯？”
        “不，我在看电视。”刘帅说。这个时候北风发出金属一样的啸声，我们拿杯子的手都冻得有些僵了。我们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笑是因为我们觉得，在这样一个月高风黑的夜晚，坐在家里看电视简直是最无聊的事情。
        刘帅在电话里听到了我们的笑声。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我是抱着我老婆挤在被子里看电视。我们楼暖气坏了，要是出去一个，另外一个就会冻坏。”
        这话被复述出来之后，在座诸位无不肃然起敬。大家都在为刘帅对老婆的关怀而感动。大家都了解，刘帅是一个痴情的男人，他总是和他的老婆形影不离，永远以一往情深的姿态出现在群众面前。可这里面只有我知道，刘帅真正爱的人未必是他的老婆。
        第二年某个早晨，发生了一起全国瞩目的空难。刘帅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办公室的自动饮水机前打水，结果开水从他的杯子里溢出他都没有知觉，他的一只手被烫伤了。“一整个上午，我都没有知觉，脸色煞白地坐在椅子上，对什么都没有反应。”
        他喜欢的女孩是那个航班的空姐。后来他看到空难的内部录象，空姐坐在椅子上，身上绑了安全带，全身都烧焦了，看不出漂亮不漂亮。
        刘帅不能哭泣，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超过常人的悲伤。他就那样脸色苍白地坐了许久。再往后，他想办法把老婆办去美国上学了，再往后，他自己也要去美国了。大使馆的签证官对他说：“去吧，去和你的老婆团聚去吧。”这个时候，他的脑子又空白了。
        “我一路快走，从大使馆走到了建国门。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走，我的情绪很复杂。”
        刘帅去美国不久寄回了照片，那是他和他老婆开着一辆二手宝马，去拉斯维加斯玩赌场。那些照片有很多背景，两个主角笑得很粲然。
        “这小子这回爽了。”众多土鳖恬着脸叹道。当时大家对拉斯维加斯的印象，刚好停留在歌舞片《艳舞女郎》上。只有我说：“我猜这小子不会乱来。你们看不出吗？他老婆是他唯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