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经

        大家都在努力寻找打麻将赢牌的规律。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规律存在，但又说不出来。有的人说，谁最不怕输谁赢；有人说，谁张罗得最积极谁输……张老六玩牌只要不顺了，就会仰天大叫：“妈妈，有人欺负你的长子！”此后便会出现逆转；而老满玩牌的时候，喜欢带一只很大的牛皮纸信封，他把信封口朝麻桌一搁，认为这样能起到《西游记》中那只能吸日月星辰的宝葫芦的作用。
        “钱都是势利眼。”老满说，“你要是暂时输了，不要着急，你就想，你的钱是深入敌后去做思想工作去了，一会它就会把对方给策反过来，这样你就会永远保持必胜的气势。”
        气势的确很重要。有一年我们单位去密云的度假村春游，老六上了麻桌就没下来，在三天三夜的车轮大战中，他把向他叫板的所有人都赢了。最后他居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打麻将和人品有关系，因为只有心胸坦荡的人才能出气势。”在回城的汽车上，好多输牌的人就和他争论：“打牌和人品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几年以后，大鸣见了老六还会说：“老六，我真的考虑过了，打牌和人品，它们的确没关系。”
         我们花园的一个邻居是从来不打麻将的，但因为搬了新家，总觉得没有麻桌就不像个家，便到豹房旧货市场跟人砍价，花了七十块钱买回了一个麻桌，如果有客人想玩，他就把桌子支起来。这大大地启发了我。我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天寒地冻的日子，我站在豹房市场的院子里，和那个卖麻桌的小贩讨价还价。他要价一百三十块，而我坚持只能给六十五块，这样我才能有向邻居炫耀的资本。我甚至都给他讲到这个遍布大棚的豹房曾是正德皇帝享乐的地方，他总是把不方便带回故宫的异族女人藏在这里——就是我们站的这个部位。这些和麻桌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拖延时间，把他说晕。在两个小时的引经据典之后，我们都擦着鼻涕瞧着对方。小贩彻底崩溃了，他说：“你把桌子拿走吧，爱给多少钱随便你。”   
        就这样，我拥有了自己的麻桌，这是我这辈子跟人砍价最成功的一次。但很快我就发现出问题了。以前我主场作战，几乎是百战百胜，而自从有了麻桌，两年来就没赢过。有时候手起一副天牌，心想这回总该时来运转了，可得意的念头刚出现，就会被人截了和去。总之，这个豹房来的麻桌让我的牌运一泻千里，我几乎都没心思再玩了。
        老满最后一次把鼓鼓囊囊的信封揣回怀里后对我说：“你错就错在和小贩砍价。你想，麻桌都是应该‘请’回家的，怎么能砍价呢？你就真的在乎那几十块钱么？好好算算吧，实际上这两年你输掉的钱，买一张意大利进口的麻桌都够了。”
        看着老满得意的神情，我想，啊呸，赢牌的人都喜欢得便宜卖乖。这世界上有意大利进口的麻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