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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域”及“居鞠域中”考

(2009-03-22 20:4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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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竹园

汉书

鞠域

分类: 文史拾零

“鞠域”及“居鞠域中”考
    □ 吴礼明


    一、“鞠域”考
  《汉书•外戚传》“居鞠域中”之“鞠域”到底是“茅厕”还是“球场”亦或其它的意思,长时间以来争论不休。要解决这一解释的难题,除了要对注释本身作出严格地界定外,还需要对涉及词汇语用的问题进行辨析。同时,这一问题是如此之复杂,还将牵涉到文本改动的细节问题。①由于《汉书》改动了《史记》中的记述,还需要对这种改动给出合理的解释。所以由这一问题事实上牵涉到相关的几个问题。
    《说文》说:“鞠,蹋鞠也。”而“鞠”从“革”,表示与皮革有关,结毛而成,即用毛物填充皮囊而成的皮球。此即后来的足球和其它球类的雏形。“蹋鞠”即“蹴鞠”,“鞠”球是用脚来踢打的。又据唐代颜师古注《汉书•霍去病传》“而去病尚穿域蹋鞠也”引东汉服虔注曰“穿地作鞠室也”,说明要踢“鞠球”还需要挖一块场地(即“穿地”或“穿域”),并且尺寸基本依照房室的样式,就是所谓的“鞠室”。所以照字面的解释,“鞠域”即踢鞠球的球场,这是没有问题的。另据《史记集解》引刘向《别录》曰:“蹴鞠者,传言黄帝造,或曰起战国时。蹋鞠,兵势也。所以练武事、知有材,皆因嬉戏而讲练之。”又可见主要用于军事练习。
    所谓“传言黄帝造”,则又说明其起源更早。据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湖南长沙马王堆西汉墓出土的帛书,其所记载黄帝与蚩尤的故事为,“黄帝身禺(遇)之(蚩)尤,因而禽之。剥其□革以为干侯,使人射之,多中者赏。𠟠②(同“翦”)其发而建之天,曰之(蚩)尤之𦑖③(即“旌”)。充其胃以为鞠,使人执之,多中者赏。腐其骨肉,□之苦醢,使天下㗱④(噍,咀嚼)之。”⑤这个故事揭示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在黄、蚩之争中最后败北的蚩尤被杀死,其身体作了种种物件,如剥皮作箭靶(“干侯”,“豻侯”也),剪发制旌旗饰物,填胃做皮球作为类似后世投壶类投器,并将他的肉做成肉酱以供人品尝。这段记载当然也同古代种种传说一样,暴露了自古以来的军事活动的残酷,在其背后,可能有着激励士卒的意味。“充其胃以为鞠,使人执之,多中者赏”,可以看出,“鞠球”最初不是用脚来踢而是用手来抓持的,颇有点类似于今天的手球或篮球。
    需要说明的是,《汉书•艺文志》兵技巧十三家有《蹵鞠》二十五篇。郭璞注三苍云:“毛丸可蹋戏者曰鞠。”踢足球,在我国古代文献典籍中称之为“蹴鞠”或“蹋鞠”。扬雄《法言•吾子》卷第二:或问:“公孙龙诡辞数万以为法,法与?”曰:“断木为棋,捖革为鞠,亦有法焉。不合乎先王之法者,君子不法也”注曰:“大匠之诲人也,必以规矩;君子之训物也,必以仁义。”由此可知故事本身过于血腥而惨无人道,或许因为传言不经而最终未被史家所采纳。
    至于战国时候出现“蹴鞠(蹋鞠)”的记载,最早见于《战国策》和《史记》。如《战国策•齐策》载:“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蹋鞠者;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敦而富,志高而扬。”由此可以看出,齐宣王(公元前319年~前301年)时,距今二千三百年前,齐国临淄颇已产生广泛的蹴鞠运动。这段文字中所载“蹋鞠”是所谓夸耀齐国军事实力的一部分。这些都充分说明引文中提到刘向《别录》之不虚。
    小结以上内容可知,“鞠域”是或为军事练习之用而专辟一块供足球的类似于房室大小的场地。
  如此说来,“鞠域”的解释应该是比较清晰的,但麻烦的是,颜注却在《外戚传》“居鞠域中”又作了一个似乎是非常特别的说明:“鞠域,如蹋鞠之域,谓窟室也。”“鞠域”不就是“蹋鞠之域”吗,还加“如”是什么意思?这说明,此处所谓“鞠域”又并非作为军事演练的场地,而仅仅类似于这种场地的一种设施,也就是说,可以“蹋鞠”,有其大小尺寸,并且也需要“穿域”(或“穿地”)而形成颜注所说“窟室”之类的东西。
  但接下来的问题是,“窟室”是什么?现今字典的“窟室”有两个义项:“1.地下室。2.春秋郑伯有为窟室,彻夜饮酒欢娱,后借指畅饮欢娱之所。《左传•襄公三十年》,曰:‘郑伯有耆酒,为窟室,而夜饮酒,击钟焉,朝至未已。’杜预注为:‘窟室,地室。’”细审之,第二个义项与第一义项有细微的区别,所以不尽相同。而字典还引了一处《吴越春秋•王僚使公子光传》的例子:“[吴公子]光伏甲士於窟室中,而具酒请王僚。”显然这里的“地室”也并非在地底之下,与今天所谓“地下室”不同。而有的字典却将“地室”与“地下室”混同,可能是没有充分考虑到地下室是否可居住的环境。其实,人居的“地室”至多只是“半地下室”。
  《晋书•隐逸传•张忠》有一段文字,说“其居依崇岩幽谷,凿地为窟室”,此处也不能将“窟室”理解为地下室,因为前面有一个明显的说明“依崇岩幽谷”,显然又有在断崖上开凿的意味。但凡有一些常识,就现存的“莫高窟”(在鸣沙山东麓断崖上)、“云冈石窟”(在武周山南麓断崖上)来看,也决非在地下,而它们都属于“地室”类,而非所谓“地下室”类。但完全表示“地下室”之类并非全无,如“窖”、“窨”、“蚕室”一类。比如“窨”,《康熙字典》里说得很明白:“窨……《说文》:‘地室也。’今謂地窖藏酒曰窨。”
    再小结一下,“窟室”即所谓“地室”,依傍山陵或断崖而横向开掘的“洞室”。那么,《外戚传》颜注所谓当指此一类。也就是说,“鞠域”已经室内化。而荀悦《前汉纪》里的微调(改“鞠域”为“鞠室”)也就顺理成章了。
  今人翁士勋《论我国古代足球的球门与决胜规则》谈及“鞠域”和“鞠室”,以为一个是露天球场,一个是室内球场,⑥显然没有进行细致的词源辨析。当然,这种运动不断室内化,可能到东汉及以后看得更清晰些。据晋陆机《鞠歌行》序(“《汉宫合》有含章鞠室,灵芝鞠室”)和《资治通鉴•魏明帝青龙元年》(“洛阳宫鞠室灾”)的有关记述及宋元之际史学家胡三省的注释(《资治通鉴广注》:“鞠室者,画地为域以蹴鞠,因以名室。”)来看,这是完全的室内运动,蹴鞠也成了一个游戏,而且不挖地(“穿域”),只是“画地为域”,已经颇具一点现代气息了。
  小结一下,“鞠域”或“鞠室”依照颜注,至少到汉代,除了军事上的用途外,还有其他的一些用途,是以“储室”的方式存在着,比如储藏器物。
   
二、“居鞠域中”考
  但是,更大的问题是,《汉书》作“居鞠域中”而《史记》原作“使居厕中”,前者为什么要作如此改动呢?
    历来都认为《汉书》处理得有失检点,似乎一将“厕中”改掉,“人彘”之名遂不可解。有证据显示,无论是《史记•酷史列传》“贾姬如厕,野彘卒入厕”,还是《汉书•武五子传》“厕中豕群出”的有关记述来看,“厕”与“彘”都有密切的关系。而且如后者,颜注明确注曰“厕,养豕圈也”。而早于这两者的《国语•晋语》的记述及注释(胥臣对文公曰:“少溲于豕牢”韦昭注:“豕牢,厕也;溲,便也”。),都在说明在早期,厕所与猪圈是紧紧相挨的。所以,戚夫人“居厕中”,而被吕后唤为“人彘”便不显得唐突。于是,在“鞠域”而能够养猪,则“人彘”便好解,否则似乎不可思议。
  但要说班固改动有失检点,也并不充分,因为晚于他而生活在献帝时候的荀悦,不能说也是睁眼瞎,而且后者在《前汉纪》对班说还作了一下微调。⑦其实,上面业已说到,“鞠域”可以有其他的用途,不能排除养猪与此无关,虽然目前还没有资料直接证明这一点。
  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班固的改动肯定有所说法,因为有丰富的皇家史料可以查证。他曾任兰台令史,而兰台是汉朝国家图书收藏处,这为他的治学和《汉书》立著提供了优越的资源。另一方面,或许查无实证,而作改动,但改动是极为审慎的。赵翼《廿二史札记》里说得好:“一代修史,必备众家记载,兼考互订,而后笔之于书。观各史《艺文志》,所载各朝文士著述,有关史事者,何啻数十百种。当修史时,自必尽取之。彼此校核,然后审定去取。其所不取者,必其记事本不确实,故弃之。而其书或间有流传,好奇之士往往转据以驳正史,此妄人之见也。即如班固作《汉书》,距司马迁不过百余年,其时著述家岂无别有记载?倘迁有错误,固自当据以改正。乃今以《汉书》比对,武帝以前,如《高祖纪》及《诸王侯年表》、诸臣《列传》,多与《史记》同。并有全用《史记》文,一字不改者。然后知正史之未可轻议也。”
  就后一点来看,则存在着巨大的阐释空间。因为本文前面所给出的解释都基于颜注,或许为澄清事实,还是有必要回到班固所改动处,并结合文本的语境来审视一番。
  显然,“鞠域”之“鞠”需要讲究。据前面所引《史记集解》引刘向《别录》,《汉书》这里的改动至少有三点是要作出说明的,一是吕后带惠帝所去的地方,并非唐代颜师古注释里所谓“如蹋鞠之域”,而实实是一个军事训练场,那么吕后就可能带有明显的政治意图,就是要通过种种杀戮的现场来壮大惠帝胆怯的心理,二是要进一步地扑灭这位“宽仁之主”的恻隐之心,三是借参观以探究惠帝的意图,并有取代之意。应当说,在文本中,这三种情形都存在着,在激烈的朝野纷争、后宫之争及嫡子之争中,吕后显然经历了太多的风波,而刘邦的去世后,便更感危机深重,而懦弱的惠帝肯定不能对抗朝野的暴行与逞其胜利者的快意。
    再据前面所提及的帛书资料及李泽厚先生关于“神话-历史-现实”相混合的看法,可知“鞠域”仍然残留着惩治争战较量之中败北者的阴森恐怖的气息。所以,有一点是可以看得清楚的,就是作为战胜者,将败兵之将处死,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而将对手的身体肢解,以供众人玩乐,也多少揭示了吕后为人其“刚毅”与刻毒的一面。而从《外戚传》的记载来看,吕后此次的行活动显然是收到了效果。《外戚传》载:“帝视而问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余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复治天下!’以此日饮为淫乐,不听政,七年而崩。”其无奈之状极为明显,以致于忧闷而终。特别是对于经历了张敖事件,亲受刘邦点化的吕后,绝无将自身的安全感压在软弱的儿子身上的可能。⑧


    注释:
    ①⑦ 在《史记》中原作为“使居厕中”,而后来荀悦在《前汉纪》中又作“使居鞠室中”。
   𠟠:雋+刂(左右结构)
    ③𦑖:羽+青(上下结构)
    ④㗱:口+集(左右结构)
    ⑤ 以上引自《马王堆汉墓帛书•十六经•正乱》,来源:龙语瀚堂典籍数据库。
    ⑥ 引自《体育科学》1998年第4期。
    ⑧ 《汉书•张耳陈馀传》:“九年,贯高怨家知其谋,告之。于是上逮捕赵王诸反者。……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张敖据天下,岂少乃女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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