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额尔古纳》解读勾要
         □ 吴礼明

    想当年，成吉思汗肯定在这里蹲下来，掬水喝。面对额尔古纳河，我如是想。于是我也蹲了下来，掬了一捧水，喝下去，清而且凉的水从唇部直接通过喉部，到达腹腔深处。我想成吉思汗真是幸福，能经常喝到这里的水。其实，成吉思汗就是喝这条河的水长大的。而且他还站在这里，对他的几个儿子说：“你们不必并行，天下地面尽阔，叫你们各守封国。”（出自法国雷纳·格鲁塞著《蒙古帝国史》一书，龚钺译，翁独健校，商务印书馆印。）
    “地面尽阔”这句话，只有在呼伦贝尔大草原才可以体会得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纵目远望，好一片开阔视野！在内地局促的城市和乡村无论如何不会、也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当然了，这句话出自成吉思汗，这个所辖疆域最广、所辖人口最多的、中国最大的干部。也就是他了，除他之外，还有谁有如此的胸襟气度？我甚至想像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不重，只是那么随口说出，聊家常一样，但已足够让我折服了。
    我们是沿着额尔古纳河一路向北进发的。从草原、湿地地貌一直到以樟子松林和白桦林为主的原始森林地貌。一路上，地广人稀，好个不为人知的美丽风景！草地是草黄色，翻耕过的土地是黑色，樟子松林是绿色，而白桦林的树干是纯白色，叶子却是最灿烂的黄色和红色！天空是宝石蓝的颜色，夜晚是满天硕大的星斗，与之对应的是曲折委婉的额尔古纳河，无言地穿插在草地森林之间，清澄明澈，泛着微微的光亮。
    正因为这个世界闹得很，所以格外喜欢安静的事物。然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安静的事物吗？在如此日新月异的喧嚣浮躁的广告时代，甚至一块石头都在努力地发出声音，以抗拒自己被忽视和被遗忘的命运。可能只有额尔古纳是安静的，这条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河流，它世世代代滋养着这里的人、畜及所有植物。即便它哺育过成吉思汗这样伟大的人物，它也仍然是安祥的，无一句夸饰语言，静静地流淌，毫不骄矜与造作。我被大美所撼，不敢夸张地大叫，不敢说话，不敢吐一个简单的“美”字，生怕亵渎和打扰什么，只有肃穆地睁大眼睛，每个毛孔都张开，张开，以更充分地感受和体味它，满怀崇拜和朝圣的心情，象被爱情所击中。
                            ——赵丽华《安静的额尔古纳》，选自《散文》2005年第4期

    作者说“成吉思汗真是幸福，能经常喝到这里的水”，为什么以能喝到这样的水而感到幸福呢？因为这水“清而且凉的水从唇部直接通过喉部，到达腹腔深处”，这难道能够成为一条最有力的理由吗？其特别之处在何处？而且，喝了这水的成吉思汗“还站在这里”，对儿子们说了那番匪夷所思的话呢？……行文便是以这样的营构让读者进入了阅读的磁场之中。
    第一节文章可谓全文的“起”，然后“承”之。写出额尔古纳河所在的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开阔”，并以内地局促的城市和乡村衬之。那么读者不禁要问，这与额尔古纳河有什么关系呢？成吉思汗的胸襟气度固然可以在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开阔”上找到，又干额尔古纳河何事呢？是不是因为草原的开阔而显示出这条河的开阔与非凡呢？还是因为上段只是说他喝到了河里的水呢？……所以疑团还是重重。
    但作者并没有顾及读者的疑惑，继续走他的路——“沿着额尔古纳河一路向北进发”，转入了另一地域场景之中，为读者展示了额尔古纳河一带的美丽风景，草、土地、樟子松林、白桦林、天空、夜晚等等绮丽的景色。而这一段的结尾却戛然吐出一句“与之对应的是曲折委婉的额尔古纳河，无言地穿插在草地森林之间，清澄明澈，泛着微微的光亮”，什么意思？“清澄明澈，泛着微微的光亮”与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有怎样的关系？文中说这里是“原始森林地貌”，“地广人稀”，“好个不为人知”，那么是不是说这些之间有着某种必然的关系呢？
    只是到了结尾，所有的疑团才得到了解释，答案浮出了水面。作者所写的一切都是针对这个喧嚣、夸张、浮躁而不甘寂寞的时代的。而“额尔古纳河”还在那里，延伸在那片不为人所知的土地上，仍然是安静的，河水仍然是“清而且凉的”，喝下去之后“水从唇部直接通过喉部，到达腹腔深处”，仍然还是“清澄明澈，泛着微微的光亮”的。它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一切和这个世界的喧闹所搅扰，而它的土地上仍然生活着世世代代的人们，它并不缺少眼前这个世界所汲汲以求的功业，因为成吉思汗和他儿子们的帝业是不是能够说明问题的所在呢？所以说它仍不失作为历史的见证和时代的见证了。只是用一种极为淳朴而阔大带着历史的风霜在昭示着这个喧嚣时代，究竟还需要一种安静的心灵、阔大的胸襟和通透时间的抵力。
    所以，“清而且凉的”河水，喝下去之后“水从唇部直接通过喉部，到达腹腔深处”，便不仅仅只是一种感官上的刺激了，是“额尔古纳河”在清凉着浮躁的心灵。作者说“成吉思汗真是幸福，能经常喝到这里的水”便在这里有了一个新的注释。年轻而血性的草原汉子固然有“开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开阔着他的胸襟，但到底是这河水使他的心灵沉静下来了，所以所发出的震撼山河的声音也显得那样的平静，所以作者说：“我甚至想像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不重，只是那么随口说出，聊家常一样，但已足够让我折服了。”在这里，“额尔古纳河”是导演，成吉思汗是演员，所上演的是惊天动地的剧情，这究竟需要何等的沉静、定力和气魄呢！

    阅读本文需要顺势而下，然后再沿波溯源，回照全文，这样才能理解文中每一词语所蕴涵的意思。否则，正如一些命题及其答案所显示的那样，只能是前面我们所分析到，所谓的答题，只在文中简单地寻找一些零碎的语句而已，而与文章真正的阅读与理解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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