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心肝玻璃心

                                        常朔

    第四十五回开头，王熙凤正抚恤平儿，忽见李纨带着众姊妹进来，平儿斟上茶，颖慧的王熙凤好像已知了众人的几分来意，笑说：“今儿来的这么齐，倒像下帖子请了来的。”探春也很委婉，没有直来直去宣明来意。笑对凤姐说：“我们起了个诗社，头一社就不齐全，众人脸软，所以就乱了例了。我想必得你去作个监社御史，铁面无私才好……”这两人又说了几句趣话，凤姐点才出了她们的本意，笑道：“……那里请我做个什么‘监察御史’！分明是叫我做个进钱的‘铜商’……你们的钱不够花，想出这个法子来勾了我去，好和我要钱，可是这个主意？”在众人的一片笑声中，李纨对王熙观说了一句颇有趣味的话：“你真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

    红楼中众人评说王熙凤的话不算少，“行事却比是人都大呢……少说些有一万个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的男人也说不过他呢……”这是周瑞家对姥姥说的；贾琏的“心腹小厮”兴儿在尤二姐的面前将王熙凤说得近同“母夜叉”：“‘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笑着，脚底下就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周瑞家的和兴儿对王熙凤的评语市井味浓，尤其是兴儿的话颇得“下里巴人”言语三昧。品了周瑞家和兴儿的俚俗之言，再回过来品李纨的这句“水晶心肝玻璃心”，就有一种别样的感受了。

    “水晶心肝玻璃心”出自李纨之口，可见李纨深有情趣，又颇能识人，这几个字用来形容王熙凤真的再贴切不过了。持重的李纨也许没有什么诗人的气质，但她也能作出合辙压韵的诗，她也是能吟出“绿裁歌扇迷芳草”这样的诗句的。这样的李纨是不可能“形如槁木”的，一句“水晶心肝玻璃心”便足见其内心的丰盈。

87版红楼中的李纨和王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