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和李白的七言绝句都提及长江景色，杜是“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读仄声）东吴万里船”，李是“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读后应该知道杜不如李，因为杜有拼凑巧痕迹，李自然；尤其是意境，杜板滞，无味外味，李博大，情韵不尽。

                                       ——《诗词读写丛话》张中行

      

    将李白和杜甫提及长江的诗句强分轩轾，我认为是颇不明智的。“李自然”“杜板滞”，这明显带有个人好恶倾向的观点，难免会失之于偏颇。李白和杜甫神韵不同，情操各异，两位诗人提及长江的诗句，各有动人的风姿，其美都是别具一格，别人不可替代的。好比月菊和牡丹，都自有怀抱，美不胜收，两种不同风格的美，又岂能有高下之分。诗无达诂，欣赏诗要从多元思考，慢慢涵泳，不然就会戴上有色睛镜，失去品诗的情味了。

    《历代诗馀》引俞文豹《吹剑录》：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问：“我词何如柳七？”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幕士的回答可称得上佳妙，还颇有点狡黠的味道，无怪乎让才华卓越的东坡都为之绝倒。幕士深谙诗道，他知道东坡与柳七的词之美是迥异的，“杨柳岸晓风残月”和“大江东去”有着不同的神韵，若强分高下，说柳不如苏或苏不如柳，就是不悟诗词之三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