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写给两周岁的女儿

从朝阳公园回来时你出了满头的汗

还好你很快睡着了，带着甜美的疲惫

我忽然也很想躺下，抱你抱得好累

静静地躺在地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我开始灵魂出窍想象三十年后的世界

会变成什么模样，我想那时候

我们家会多了个能干的机器人

帮我们买菜，做饭，刷锅，洗碗

帮我们选节目，收邮件，或者也能挣钱

感到累了它会自己休息

出故障了它会自己修理

于是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和心情

陪伴你，读书，玩耍，做游戏，编故事

相信你会更快乐，不会急于劝说我们

离开电脑，不会埋怨我把你扔在澡盆里

转身去擦地，可是真的过去三十年，宝贝

恐怕你已经远走高飞，遇见自己的爱情

重新找到了寄托，我想你

打电话给你，先要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是不是很忙，像我母亲现在这样

那时候你还是我的女儿，可是你会变成

更多的角色，这样想想我不能等待

这样似乎也不错，在你属于我的时候

全心全意奉献给你，等你长大以后

我还有美好的回忆陪我度过每个夜晚

2009年3月8日夜

我有一个女儿

我有一个女儿

跑在阳光里欢天喜地

春风吹来

吹亮了她满头的黑发

她是精灵，我的精灵

我喜欢看她转头看我时

流出眼角和心底的安宁

我有一个女儿

坐在秋风里不言不语

阳光照耀着

她是一幅多么纯美的画

我喜欢呼唤之后

短暂的等待，她扑向我时

仿佛翅膀震动满天的风声

我有一个女儿

她在我身边，我就有了

一整个世界，仿佛我

拥着小小树苗入睡，梦中

竟发现自己拥有无边的森林

于是每一棵参天之树

纷纷被我命名为，乔

我有一个女儿

巨大的幸福往往不可期待

只有等她到来时，静静地

用心触摸，她是云

她是云霓织就的好生活

今天那么冷

我们几乎等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2008年11月27日

我们的距离

每次我们离开游乐场

你认真地向每一个器械告别

“滑梯再见，跷跷板再见”

我从来不会这样想，

我只知道它们是铁，冰冷的铁

每天洗完澡离开水池

你热情地向每一个玩具告别

“苹果拜拜，香蕉拜拜”

“鸭鸭晚安，娃娃晚安”

我感觉不到它们也有生命的热度

所以我只是默默重复单调的动作

用力甩干苹果和香蕉上的水

挤出鸭鸭和娃娃肚子里的水

扔回干净的盆，留到明天再用

它们是我的工具，我女儿的玩具

你要教她认识红色，你要教她知道Grape

每次听见天上的飞机

你挥手向它道声“Hello，飞机”

我想每次飞过我头顶的都是超声波

它的名字叫喧哗和不安

我想应该设个机关叫“安静委”

最好为我们要来巨额“机噪费”

每次在便利店门口坐完摇摇车

你都挥手说再见，“摇摇车车再见”

我总在想你每天坐两次

我一个月要掏六十块钱

应该告诉他们把车挪进店里面

不能让路过的孩子抬头就能看见

每次你说“丁丁、小波、迪西和拉拉”

我总是听成股票、危机、房子和贷款

我走神了吗？我是幻听吗？

每次你吹捧说“爸爸有钱”

我都想跟你好好解释

唉，解释多了你会说我舍不得

每次看到我买回家煮在锅里的鱼

你说“鱼啊鱼，游啊游”

哈哈，亲爱的女儿，这次它们游不动了

苏杭二题

戊子年八月十六日

携小女宋雨乔登杭州望湖楼记

兼怀东坡居士

小乔一上望湖楼，

浙东风雨运潮来。

南山凝眉云初霁，

西子含黛月不开。

断桥桥外笼残烟，

苏堤堤上印苍苔。

先生有灵风波荡，

孤山无泪万里哀。

苏州行

曾问吴江梅花路，

梅花无路叹伶俜。

诸侯业罢埋虎丘，

书生梦觉逐梦影。

石桥仍在伤往事，

流水欲语却无声。

白云守得三千岁，

我来三日又登程

爸爸，饭

也许是因为无知

她更能看清世界的本质

每次我出门，把她留在门里

她喃喃地喊着，爸爸饭，爸爸饭

每次我归来，她像只大鹅

长长地扑向我，还是那句话

只是很兴奋，爸爸饭，爸爸饭

这三个字让我心乱

让我觉得温暖而又伤感

我是饭，我是饭……

我们的老师

我们，我和妈妈

教给你的只是普通的知识

而你无声无息

向我们展示了深刻的道理

我们，我和妈妈

和你隔着三十年的距离

每天每夜与你对视

突然发现我们有必要

从头开始，认真学习

如何做个纯粹的孩子

以上两首写于2008年9月3日

游北海公园

6月10日，叶和、雨乔游北海公园

为诗以记之。

去年相逢不相识，

此时相见兴无穷。

已过端午有余意，

且向北海觅残红。

池塘荷叶能遮面，

雨中乔木堪扶风。

他日若得风云会，

记取琼岛夕阳中。

母亲节写给女儿的诗

我想朝着万丈的天空呐喊，回头却看见匍匐在地的影子

过了今夜我还是我正如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洗完澡，擦干身体，换上睡衣，

你不愿独自睡去，我们唠会儿嗑吧

我们拉个呱吧，我们说会儿话吧

宝贝，从你手里的《西游记》说起

从前我关心的是石头如何变成猴子

现在我想不明白，那个猴子为什么

要变成人，要我说啊，西天佛祖的封号

也没有水帘洞里的石头床好，你说呢？

爸爸，不是这样的！我当然希望你的想法更高级

宝贝，说说书房里辛勤劳作的妈妈

从前她是粗枝大叶的人，习惯在高楼丛中迷路

多么需要我的照料，如今她突然焕发了活力

变得细致体贴，每次看她为你洗衣做饭

为你穿鞋戴帽，我常常想到她为你做过的一切

我的母亲也曾经为我做过

都说今天是母亲节，想来想去，

还是不打电话了吧，沉默可以容纳更多的思念

再说我们那里的母亲也不习惯这样的节日

宝贝，我们这样的相守多么珍贵和来之不易

这个多灾多难的2008年，我忽然变得敏感而多疑

也许是因为你，我像个没有安全感的野兽，逡巡着

寻找可以躲藏的洞穴，最后也还是坐在这里

坐在这里也是好的，守着你们，写两句分行的小诗

而我已经丢失了抒情的手艺，你知道诗人过了青春期

就像河流枯竭，露出令人心酸的河床

我还是一如既往，拒绝宏大的思想和普遍的感伤

我只写下我们三个人，落落光阴里微不足道的历史

写完了就可以忘记，我们只要此时此刻

然后让我们的房间里只有你的笑声，你小小的哭泣

还有你越发响亮的声声呼唤

不管外面多么寒冷我也依然感到温暖

2008年5月11日夜初稿，12日改定

小乔半岁啦，歌诗以记之

下面这篇不是诗歌，但也是乔爸写给我们母女的，现在读来有点儿感动呢……

天上掉下个宋妹妹！

经过286天的苦苦期待，我们的女儿终于来到了人间。她体重八斤，眉清目秀，而且个子也不小，或许能改良我和她母亲的基因，将来长得高一些吧。在医院里辛苦守侯了六个夜晚，我坐着两块钱一晚的小凳子，趴在床脚睡觉，轻快地瘦掉了10斤。我拍下她哭叫的样子，也想拍她笑的样子，但总是来不及，我拍她吃奶的样子，将来有一天给她看，知道自己对母亲的折磨。我们几乎是哀求医生给我们排队做手术的，每天获得新生的孩子真多，她平静地走进手术室，我隔着门缝看，还没有轮到她做手术的时候，她就在门口徘徊，像个悠闲散步的人，我想笑她，你看看这个人，怎么一点儿也不庄重。同病房的另一个孕妇和她同时进去，我就和那个孕妇的老公在门口聊天，故意说笑着，但是我还是感觉心跳在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上帝保佑我们。女儿先出来了，我上前看了看，很美，很美。我继续等待。当她出来时，我看见她面色平静，心情立刻轻松了许多，我俯下身去，贴着她的耳朵，告诉她我们的女儿很漂亮，很漂亮，我是想安慰的，但是只说了半句，已经泣不成声了。我是信守公平的人，世界造就了我们，我们也创造了新的世界。她在里面的煎熬我永远体会不到，我只是在心里想，将来女儿的每个生日，都要先对她的母亲说一句话，谢谢您带我来到人世间。坐在床边，心无旁骛，只是脑子里在翻腾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女儿会走什么样的路，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以上文字记于3月14日，慌乱之中，未及成文，还是贴出来吧，纪我当时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