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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献给那些没有叙事能力的诸君,要叙述此事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但愿他们原谅我们,没有看到一切,没有想起一切,没有猜到一切”
(2)
已经过去了十五天,死神看来渐渐地离开。我总想写点什么,坐在电脑旁,我突然发现我的苍白。看到那些逝去的,我会情不自禁地流泪;看到那些勇敢的,我会责备自己;看到那些崇高的,我会感动自己。但我多么地卑微,若是想笑,那些人经历的疼痛会沉重地打击我,我有什么资格去笑呢?说了很久的去灾区做志愿者,也一直没有成行。他们在那里拼搏,在那里奋斗,他们是我们的同胞,而我们,苟活着。
(3)
所有的叙事都指向那些离去的生命。每一个数字后面都指向一个关于疼痛和哀伤的故事。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是如何地陷入黑暗、疼痛和绝望。我偶尔经历片刻的窒息,然后想起他们经历的大片黑暗。我不能感同身受,但隐隐的疼痛包围着我。在夜里,闭着眼睛,我能看到他们的挣扎;张开眼睛,在黑暗里,我却分明听到他们的声音:“叔叔救救我,我长大后给你买房子”。像是我本可以救他,却让他渐渐沉寂。
(4)
那些不舍的灵魂。他们徘徊在他们的家园,不忍离开。他们在这里苦心构筑,是人世间最平凡,也是最感人的故事。他们的喜怒哀乐,是这个国家的历史,是浩渺宇宙中生生不息的故事。他们经历的一切,正如我们经历的一切,父母或者子女,高尚或者卑微。他们甚至来不及说声再见,家园坍塌,便告别了这个让他们留恋的世界。
(5)
我们总是压抑了自己太久,却在那一刻的三分钟内告别了所有的面具,让自己的泪水安静地落下。那一刻,共和国的旗帜为他们而降落,丧钟为他们而鸣,走路的人停下步伐,静止的人把头低下。这祖国沉寂的一刻。我们轻轻地说再见,向他们道别;陌生的人们,愿他们的灵魂各得其所。
(6)
如一场噩梦,人们颠沛流离,陷入灭亡的征兆。假若这是噩梦,假若时间可以重来,我们尚不能感受那地动山摇,这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祝福和谎言,是这个世界上最艰难的奢望。但黎明到来的时候,噩梦还是降临。若人无孤寂,可以相互分离;若人们彼此冷漠,相忘于江湖,任人死去。那68000个鲜活的生命,就是祭坛上被涂炭的生灵。但我们无法抛弃我们的情感,我们若初生的婴儿,用啼哭响彻这个世界,昭示此生的艰难。
(7)
他们的眼里流着浑浊的泪水。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儿女,却还不断地往采访的记者手里塞吃的东西。他们失去了家园,却仍然充满感恩。这是一个多么苦难的民族,却又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民族。他们可能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世界对他们的咒骂。却在苦难中挺拔前行。我的祖国。我的祖国苦难的人民。我每天都在看为你们的捐款达到多少,可是我哀伤地发现那依然不过是杯水车薪。我又看到了人们对幸存者的围攻。无论是在废墟下呼救的“书记”,还是在灾难来临时候的“最牛教师”。围攻他们有什么用呢?我们的悲伤,应该掩埋我们的清算。既然我们已经深知生命如此轻贱,那么活着的,要为他们祝福。为每一个从灾难中脱险的人们祝福。
(8)
但哀伤的大幕依然若沉沉的夜色,掩埋着我们的期望。活着的,不能逃脱于宿命;死去的,终将与我们同在。我们共同祈祷我们的乐土。这是这个世界的故事。这个蓝色与黄色星球的故事。我们在迷离与绝望中见证、演绎着这些故事。魂去来兮,流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