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微吹动的春天里，左右是熙熙攘攘的车流。他站在天桥下，看一个盲人坐在明灭的阳光下拨弄三弦。有时候能听到。有时候被喧嚣的人声遮挡。他站了好一会。风吹过了他的头发。他蹙了蹙眉头，粉白的脸上似乎又没有表情。他想掏出来身上的钱。可终于没有动。他站在天桥下。过了好一会。

 

他笔直地朝前走着。背影越来越修长。而环境也越来越宽。渐渐地弥漫了春天的黄色。他看到有两个老妇人。在大声地争吵。他们在这个暗黑的夜晚。因为拾荒而争吵。声音渐渐地高了起来。终于到扭打在一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叹息了一下，眼睛有一些湿了。

 

“你以为悲剧是什么，是把美丽壮观撕毁了吗？”

 

那一天，在到处都充斥着烟花的夜晚。无数祝福的声音向鸽子一样飞过的时候。他喝了酒。脸色绯红。他这样说道：

 

“不是。悲剧是在所有人都在笑的时候。他看到那个被围观者。那个被诅咒者。那个在黄昏下孤独者内心的悲凉。大家都笑了。而我哭了。”

 

在异国。在那个蓬勃着绿波的水乡。游客将糖果扔在昏黄的浅水里。儿童则飞快地拣了起来。周围的人都笑了。而他哭了。

 

在马戏团。被刷了绿油漆的鸟在剧团里飞来飞去。在众声喧哗中。它笨拙地飞行。如果它能分辨出10块钱，它将得到奖赏。周围的人大声地鼓掌。而他，偏偏从飞行的鸟中看到的是恐慌。他的眼泪滑过脸颊，很快地滴落在身上。

 

那一年的秋天。他登上了南行的列车。在混乱的人流中。他看到乘警正在打一个父亲。他因为逃票被发现。周围的人里有的人在谴责那个乘警。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急忙走过。他看到佝偻着的老人。因为恐惧而流泪。他的20左右的孩子躲在一边，惶恐而迷乱。他哭了。

 

他是一个官员的孩子。有时候会有人寻到家里帮助做事情。一位母亲陪着他的儿子坐在客厅的角落里。时间在这位母亲的脸上刻画了印记。她露出乡下人卑微而讨好的面容。他想了想。如果他是这位母亲的孩子。一定不会让自己的母亲被人瞧不起。他站在门槛上，杂乱地想了一会，慢慢地，眼睛湿润了。

 

我这样告诉你吧，他是一个多么孤独而敏感的孩子。

 

6岁的时候。大风席卷了北方。整个宇宙似乎茫茫地没有边界。他爬上了近山的碉堡。那里都是荒草。偶尔有乌鸦飞出。瞬间就不见了。他看到昏黄的太阳渐渐地转白。慢慢地消失。黑夜像幕布一样悬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哭到了没有眼泪。好像从此再也见不到家人。再也不能看到灯光。

 

那之前，多么渴望自由。他被锁在了屋子里。周围都是书。他看也看不懂的书。他被禁锢。他常常趴在窗户。看偶尔经过的行人。看院子里唯一的枣树。看的时间长了。就渐渐地流出泪来。再往远，是北方高大的烟囱。滚出浓烈的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