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婆花语

      白居易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初读，我有点忿忿然。四月还是繁花时节，怎能说芳菲尽呢？纵使过去以阴历纪年，折合成公元，也只不过是五月。别说是野花小草，即使芍药、玫瑰、石榴、鸢尾、月季，等等等等，都是五月，即农历四月开的。

   把该诗第一句的后三个字的字序调过来，“尽芳菲”比“芳菲尽”更有积极向上、乐观豁达的意义。

  我有一个初中同学，叫石子。难为她退休之后，把自家的顶层，打扮得如花园一样。还自己动手，做出了收集雨水，自动灌浇的装置。她把自己的楼顶，戏称为“石子花园”。花园里的花，说有百十种也不为过。有搭架攀爬的，有水栽的，有盆栽的，有吊挂的，还种了几行时令蔬菜。她的居所，就屹立在鸳鸯江的边上。借登高望远，借朝霞夕阳，借云雾缭绕，借雨过天晴，常拍出很多美丽的关于花的照片，给朋友们分享。

  最近她晒出一组照片，是写她家的花园的，题目叫“人间四月尽芳菲”。把原诗的一个字序改了，便把她花园的意境，本人的心境，阳光得淋漓尽致。

  立夏了，春即归去。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太阳下山明天依旧爬上来。春去夏立，只不过是四季轮回的法则而已。我们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才是我们应该好好珍惜今天的理由。人生的结局，终点都是一抔黄土。美丽的，只是沿途的风景际遇和喜怒哀乐而已。

  最近认识了一个花种。第一次发现它，是在我居住的小区内散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花，树木高壮，花朵却小，花生米都比它大。玉黄色的花萼，五条花瓣，白色趋于粉红，像人的五根手指虚抓，也像一只袖珍的海星，更像无数小小的镂空灯笼。瓣上长有绒毛，以致我确定不了到底是花瓣还是花蕊。挂在树上一团一团的，散落到草地上，又似一粒一粒的珍珠镶坎在青丝绸缎上。我很奇怪，在这小区生活了七年。天天散步都看到这棵树，好像从未见过它开花。是自己糊涂了还是什么特别的原因？
       
  刚好有个花匠在整理花圃，我便请教他：什么树？什么花？它会结果吗？怎么我搬来七年了，仿佛才看到这棵树第一次开花。

  花匠很善谈。他除了告诉我树与花的名字叫苹婆，在本地也叫六旺。还告诉我，这树很有特点，种植六年才能开花，如果移植了，待再开花也得等六年。我七年前搬来的，就说明后一年，这棵六旺树从别处移过来，刚刚好就是六年。

他还说，每一种花都有其花语，比如牡丹——天香国色，百合——百年好合，郁金香——忠诚爱情等等，知道苹婆的花语是什么吗？

  这真考着我了，别说苹婆花语，即使仅是花语一词我就不知道了。我连忙请教，当然，我递支烟，他也乐得休息一会。

  苹婆的花语是——一切随缘。我蓦然觉得，这花语果真是好，有一定的佛学意味。我把自己的领悟告诉了花匠，不料他伸出大姆指说：对！传说苹婆就是唐三藏去西天取经时带回来的，怎能说没有佛缘呢？

  花匠又说，梧州市最新确定，苹婆树作为市树了，知道吗？我真惭愧得要钻地缝了。因为我只知道曾经的市花是三角梅，那么三角梅的花语又是什么呢？花匠告诉我，三角梅的花语是坚忍不拔。我又接连请教了月季呀腊梅呀茉莉呀等等，那花匠无不应声而答，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既然每种花都有特定的花语，那么我姓李，李花的花语是什么呢？我也不用麻烦花匠，掏出手机问一下度娘就知道了：纯洁！哈，这真把我乐坏了，原来我自己姓氏的花，能与纯洁沾上边儿。

  这是很有趣的事，但却不知道花语是谁发明的。再查度娘，大多数的说法是古希腊人制定的。既然没有具体发明人的名字，就只能看作是一种约定俗成了。

  走了一圈小区，决明子开花了，黄黄的，如镀了一层金 箔。紫微花也开了，在树头迎风招展着。更别说玉兰啊，海棠花也开了。还有许许多多的，叫不出名字的花，依然在立夏之后争丽斗艳。这时节，没有丝毫“芳菲尽”的意思。

  鉴于疫情，这三年出去赏花的机会不多。但每遇见一种从未见过的，我都会拍下来。苹婆树的花，是今天才得以第一次看到。既然苹婆树最近出任梧州市的市树，很多地方都应该有苹婆树了吧。我正想着，该去哪儿看看更茂盛更养眼的苹婆树的时候，巧了，一个朋友在圈子里发了几张苹婆树开花的图片。在哪拍的？答曰在玫瑰湖公园。

   这几张照片里的苹婆花，是在蓝蓝的天幕下，表现出浅浅的橙色。单看一朵两朵，真是弱小的不起眼。但它们是团团簇簇的，像蚂蚁的结群，也如蜜蜂的合作，如澎湃的瀑布。更是十万天兵的从天而降，是别春迎夏的仪仗队。

  然而我却想，苹婆树的花，是占尽立夏先机的第一花吧。白居易的“芳菲尽”之说，只能在诗的形态中体现罢了。到了七月八月，苹婆树结的果实叫凤眼果，据说比栗子还要好吃。今年能否一尝新鲜，也只能如苹婆花语一样，一切随缘了。

2022.05.08